第五章 十一月幻想曲 - 夏空 - 林笛儿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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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十一月幻想曲

陆庭芜躺在沙发上,看着窗外渐渐明朗的光线,透过微荡的窗帘,在地板上投影出一串串轻灵炫动的光斑,曼舞着,逐渐靠近他。

又坐着睡了一夜!他揉揉酸痛的脖颈,站起身拉开窗帘,这是个干净宁谧的清晨,柔如雀羽,美好得让人忘记了春天的沙尘、夏天的桑拿、冬天的干燥。这里是他的家,不是租屋,房产证上写着他的名字。三室两厅,墙上所有的画都是他自己画的。看着那些画,他才会记起他也是会画画的。

看到客厅里立着的两个硕大行李箱,他才想起乔鹿今天去米兰参加那里的一个时装节。秋天一到,就像收获果实似的,满世界都是这样那样的颁奖礼、什么什么节。

“叫车了吗?”他听到洗手间的水声,问了一声。

“你是不是要送我?”乔鹿一身清凉的三点式跑出来。她对自己的身材非常的自信,当初两人认识,她是别人推荐过来给他画人体的。他不是很喜欢她这副样子,总觉得在家里应该是穿着舒适的家居装,但他不会对乔鹿说。不管是两年,还是五年,她都不会是他的家人。

“我走不开。”推开书房的门,俊脸倏地阴沉,“你是不是翻过我东西?”

乔鹿无辜地眨眨眼:“没翻呀,我就进去看了下那只小摄像机。”

他低吼道:“要我重复多少遍,不要碰书房里的任何东西。”

“又不是什么好东西,碰坏了我赔你就是。对了,我这次出国给你买根指挥棒,你那根都褪色了。”

“不需要。”他的拒绝硬邦邦,乔鹿也不生气,嘻嘻一笑又进洗手间了。她和陆庭芜能和平相处,是她懂得示弱,示弱复示弱,再大的火气也灭了。陆庭芜的脾气要是像他那张脸一样就好了,她对着镜子里的妩媚女子扮了个鬼脸。

两个人一同下楼,出门时,乔鹿凑过来,圈住陆庭芜的脖子,嗔道:“给个送别吻。”陆庭芜皱着眉头,敷衍地亲了下。乔鹿不满意,扭着身子撒娇还要亲。“电梯来了。”他一把推开她。有一会,他在她眼里仿佛看到了受伤的神情,但很快她脸上就挂满了笑意。

“庭芜,我有时会想,如果那天去给你做模特的不是我,是另外一个人,你们也会在一起的。你那时看上去特别的需要人爱。是不是?”行李箱太大,占了电梯的一大半,两个人对角站着,像谈判似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陆庭芜烦燥地看着电梯上方的数字,一楼终于到了。

乔鹿可怜兮兮道:“我嫉妒那只指挥棒。”

“无聊!”他扔下这句话合上电梯门。停车场在地下一层,他要取车。他的车是辆银色的迈腾,开着挺顺手。田总说这车太掉价,给他换辆车。田总的礼物是不能拒绝的。今天,车会送去画廊。

二百米外就看到画廊停车位上聚着一群人,他响了声喇叭,人群闪开,一个个羡慕地上前打招呼:“陆先生早。你的车到了。”

黑色的卡宴,阳光下亮着刺眼。他轻轻点了下头,神情没有一丝波动,他对车没什么兴趣。画廊工作人员告诉他,田总在里面等他。他一怔,加快了步子。办公室里有两个人,另一位是田总生意上的朋友,姓夏。

“夏总得了一幅画,心里面有点打鼓,请你看看。”田总和他说话,总刻意文绉绉的。陆庭芜让人送来两杯茶,然后关上了门。

“黑市过来的,那人打了保票,钱花得不少呢!”夏总小心翼翼地把画从画筒里抽出,一点点展开。

仿制名画的人很多,想以假乱真就得在细节上下功夫。陆庭芜当初临摹名画时,就曾深入研究过。无心插柳柳成荫,这竟然成了他生存的法器。

凡?高的自画像!和毕加索、伦勃朗一样,凡?高经常拿自己当模特。他的画呈现出一种无法模仿的风格,他通过绘画对自我的探寻到了一种令人瞠目的病态程度。画里的凡?高阴郁地斜视着,这目光似乎地追寻你又像是在躲避你。

“是真的吗?”夏总紧张得出了一额头的汗。

陆庭芜指着下方的签名:“凡?高从来不在他的任何一幅自画像上留下名字。其他的画,也很少签。即使签,比如那幅著名的《向日葵》,也只签名不签姓。”

“那……那是假的喽?”夏总已经汗如雨下。陆庭芜替他叹息。田总同情地拍拍他:“这个凡?高真是个怪胎,这是轻狂呢还是不自信?”

陆庭芜笑道:“艺术家都有点异于常人,像莫扎特从不谈论他的音乐,他认为音乐中最美妙的部分,正是那些不可言传的灵感的火焰。”

“陆先生也喜欢古典乐?”田总有点惊奇。陆庭芜讪讪道:“以前听别人说的。”

夏总一脸土色地告辞,田总为了宽慰他,让他随意在画廊挑幅画走。他摆摆手,说下次吧。田总也没挽留,和陆庭芜又回到办公室。田总叮嘱一直呆在外面的吴秘书,不让任何人打扰。

“刚刚那画如果是你仿,估计就没人辨得出了。”田总还挺遗憾。陆庭芜拿了块湿纸巾,细细地擦拭着桌上的一盆兰草。现在复制名画的技术已经炉火纯青,前提是你手里有真迹,然后少量的高仿复制,再根据真品补笔补色。画轴要做旧,做成三四百年前的样子,这是一项最精细的活。这样的画放在拍卖行,那些所谓的鉴宝专家是看不出来。

“田总今天不是有个拍卖会吗?”陆庭芜问道。田总摆摆手:“推迟了!条目里不是说有封名人的书信么,人家家里人起诉了,说这属于个人隐私。也不知这个月怎么了,昨晚有架飞机失联,据说掉印度洋了,几百号中国人说没了就没了,里面有不少艺术人士,电视台为了表示哀悼,几档节目也推迟了。哦,《全城恋歌》这周也不播了。”

“《全城恋歌》的收视率怎样?”

“还行,七进五那场好像被另一家挤到第二去了,下一场估计又会冲上去。那个叫管蘅的和柯逸最近的新闻炒得很火。营销部给我的市场销量统计图,暖光在几大一线城市销得很不错。”田总沾沾自喜,过了一会,才发现自己一个人在独乐。“陆先生有什么不同的看法?”

“二十进十是走光,十进七请来合唱团和管弦乐团护驾,七进五炒作绯闻,还是柯逸这样的一线明星,下一次要是人气再低落,莫姐怎么办呢,难道要去好莱坞找个国际大影星来站台?”

田总打量了陆庭芜好一会,他好像还是第一次看到陆庭芜评论一件事带着这么强烈的情绪。“暖光和星煌仅仅是合作关系,他们的决策我不太好参预。不过,我也觉得要是把那个管蘅捧到冠军,性价比不高。”

陆庭芜漆黑的睫毛一颤,嘴张了张,没办法接话了。

田总看了看时间,站起身:“有机会我遇着莫姐,提醒几句,创个品牌不容易,毁了可是很简单。”

陆庭芜笑笑,从柜子里拿出两卷画。田总接过,打开门,递给外面的吴秘书。“今晚有活动吗?没有的话,一块去洗个温泉。”

“有几个同学来京了,约了吃饭。”陆庭芜把田总一直送到停车处。

“都是画画的?”

“嗯,大学同学。”

“画得不错的话,来我们画廊吧!我信得过你的眼光。”

陆庭芜淡淡的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田总算是他的贵人,他在北京没漂多久,就遇到了田总。海瀚那时被人骗走了一笔巨款,差点吃上官司,因为张大千的一幅画。得知陆庭芜会仿画,还会鉴画,田总立刻就聘他为海瀚的艺术总监。半年后,就把海瀚的管理大权全扔给了他。但是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也不是无条件的,不管田总怎么说,陆庭芜知道要守好自己的尺度。

今天同学聚会,沈郁也来了。毕业后,同学里,陆庭芜就和他联系比较多。沈郁现在宁城一家广告公司做设计,他自嘲说和画还算是挨着个边。出发时,陆庭芜犹豫了下,决定开卡宴过去。想试试新车,也想……其实没什么好显摆的,他自嘲地一笑。卡宴的感觉真好,脚下轻轻一带油门,车就像顺风船在玻璃上滑行,畅通无阻。泊车的小弟接过车钥匙时,两眼都直了。

陆庭芜让人订了包厢,推开包厢的门,几个人正斗地主等着呢!一比较,差距就出来了,陆庭芜人又俊,一身名牌,自然的贵气十足。沈郁还好点,另外几个,仍像读书时的一副愤青样。不过,到底一个战壕里混了四年,一会儿就闹腾上了,你挤兑我,我挤兑你,什么糗事全抖出来了。

沈郁挨着陆庭芜坐,不住地看陆庭芜。“喝酒呀!”陆庭芜举起杯子和他一碰。他爽气地干了,杯底朝下给他看。吃了两筷菜,他又扭过头看陆庭芜:“知道管蘅么,她上《全城恋歌》了。”

陆庭芜嗯了声,举杯和对面的同学又干了一杯。沈郁凑过头来,又问:“你们见过了?”

陆庭芜嘴角勾起一抹轻讽:“干吗见,找她签名?”

沈郁就此打住,后面再也不提这事。几人都喝多了,走路东倒西歪。陆庭芜还好,叫了车把人送走。沈郁都上车了,跌跌撞撞地又从车上下来,指着他的鼻子,口齿不清道:“虽然是……哥们,但这事还得说,你……小子当初不地道,欺负人家小姑娘。走……就好好地走,搞什么不辞而别。既然伤害,就冷酷无情,搞那么暧昧是对她的侮辱。你没看到她那……可怜样,连学都不上了……你现在混得再好,我、我也瞧不起你。”

陆庭芜双手贴着裤管慢慢攥成拳,眼神像一条冰冷的河流,回溯到不知什么地方。

“走不走呀?”司机不耐烦地催促。

沈郁打着酒嗝,回过身:“就来。”一张口,吐了一地。泊车的小弟跑过来,脸色很难看。陆庭芜让小弟把沈郁送上车,给了小弟丰厚的小费。小弟见他要开车,善意地上前建议:“先生,我帮你叫个代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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