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038
“情到深处怯不言,斯人远在夕阳边……”小箱子里藏着一沓信纸和小巧的木制品,听到常渝重新念信纸上的旧词时,纪瑶光的脸微微有些发红，一种羞窘从心底蔓延开，她去常渝的手中去抢那张信笺,不防整个人都扑在了她的身上。从常渝家中带出来的东西，勾起了两个人共同的回忆，大约是中文系学生的浪漫，在电子讯息极为发达的当时，纪瑶光犹是保持着手写情诗的习惯，含蓄而又真挚地表达自己的爱恋。
常渝送给她的礼物也被她珍藏了起来,她们两个人买那些昂贵的东西，毕竟在物质生活上已经没有什么所求。柜子里头的小木盒，有檀木书签、无事牌、小葫芦、八音盒……这些都是常渝在忙碌的生活中偷出空闲一点点地完成的。
“你不要念出来了。”纪瑶光揪着常渝的衣襟，轻咳了一声想要掩饰自己的心绪。
常渝轻笑了一声,将信笺折叠整齐，放入了那一沓信纸中。推了推倒在身上的纪瑶光,她应道：“我还记得你当时找朋友谱成曲子,还录了歌呢,怎么现在不让我念了？”说起这事情,常渝是有些遗憾的,那录制的歌曲随着大数据的迁移，早就不知道遗失在哪个角落。多才多艺，仿佛从古画中走出来的贵族仕女――可是很显然,纪瑶光一点点地改变了她最初的观感。
“那不一样！”纪瑶光盘膝坐在了常渝的身侧，一边整理那些旧物，一边瞪了她一眼。只不过到底怎么个不一样法，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常渝哼笑了一声，她撑着下巴凝视着纪瑶光，又问道：“你真的决定还在娱乐圈里继续下去么？你现在要反悔还来得及。我总觉得你对它还不是那么上心。”
“那你觉得我应该去做什么呢？”纪瑶光轻叹了一口气。她感兴趣的事情很多，可是兴趣未必要将它变成职业。千百个职业在她的眼中根本没有什么差别，谈不上热爱，也不会说是憎恶。
常渝认真地看着纪瑶光的神情，半晌后轻笑道：“到也没有什么别的可以选择，还是看你自己的态度。”多多少少能明白纪瑶光的心思，不能够苛求她，让她达到自己这般痴迷，可是一改往日的散漫和慵懒，是一件可行且必行之事。“有一件事情忘记告诉你了。”
“什么？”纪瑶光心中一咯噔，生怕常渝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她的目光落在了常渝的脸上一瞬不移，心中则是从她轻快的言语和带着欢欣的面容上去寻找其他的神态，等到确认了没有隐藏的坏情绪后，才微微地松了一口气。
常渝道：“纪开阳不是接手了华翰么？如今已经重组成了北斗娱乐集团，这事情你应该知道吧？”
纪瑶光一颔首，迷惑道：“是的，我知道。”
常渝又道：“他着手准备了一个综艺节目，里面的配乐打算交到你的手中。”
纪瑶光从没有听纪开阳提起这件事，此时的面容上忍不住流露出几分诧异。她会谱曲，但是比起专业人士来说，还是存在着不小的诧异。这公司重组后出品的第一个综艺节目，可不能因为自己蹩脚的技艺而毁了。沉思了片刻，纪瑶光摇摇头道：“我不行，词可以，但是曲的话，我觉得还是另觅他人。”
“嗯。”常渝点了点头，又吐出了另一个名字，“程鹤年。”这一位不在乐坛上混迹，像是游离在乐坛之外，可也不能算彻底断了联系。她的微博上留有工作邮箱，显然是用来约广播剧和约歌的。
“她接写曲的工作。”纪瑶光也笑了笑，对于程鹤年这厮的性子颇有不满的地方，但是对于她的才能，就连网上那些毒舌乐评家都没有什么话好说。不少的人等着《佞臣》的上映，除了对常渝表演的期待，还有对主题曲的期待。《佞臣》的拍摄已经结束了小半个月，其间便很少与程鹤年有联系，偶尔看到她群发过来的广播剧链接，一时好奇点了进去，发现比自己想象的和谐正经了很多。
提到了程鹤年，免不了会想起陆余声，作为前辈对一个有才华后辈的照拂，她的行为会不会显得太殷切了些？尤其是在程鹤年那种放肆和轻佻的态度之下，不发怒已经算是有很好的涵养了。心中的疑惑还没有问出口，额上就被常渝轻轻一按。“别人的事情少去管。”轻飘飘的一句话将她的好奇心给彻底杀死。她相信常渝和陆余声有联系，她坚信常渝知道些什么事情，只不过是不愿意告诉她罢了。
“不问就不问。”纪瑶光小声地嘟囔了一句，将散在了地上的东西都收拾好放入了柜子中，她蹭蹭蹭几步跑到了常渝的身侧，跪在了她的脚边，眨了眨眼神秘地说道，“你说是不是陆余声也觊觎程鹤年的美色？”
回答她的当然只是常渝的一个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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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色？难道我还不够美吗？其他的人算得上美色么？”不满的嘟囔声将纪瑶光的魂从远处拉了回来，她抬起头看着坐在对面翘着腿的闺蜜，面上有些无奈。话说她回到家的第二天，就被边于庭给拉走，她还没有享受够和常渝的独处呢。只不过这将近一年不见的闺蜜，还是要给她一个面子。
“诶，我说纪瑶光，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边于庭屈起手指在桌上“笃笃”的敲了几声，是她不够有魅力吗？在这种时候还神游九天，这厮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在漂亮女士面前的礼貌？撇了撇嘴，边于庭继续埋怨道，“要不是有微博这种神通广大的东西，我都不知道你已经回到了S市来，我们还是朋友吗？你怎么这么没良心？是不是有了常渝就忘了我？也不想想到底是谁在你伤心的时候鼓励你，是谁顶着疲惫给你支招的？”
“反正不是你。”纪瑶光一句轻飘飘的话就堵住了边于庭的长篇大论。
板凳在地上摩擦发出一道细微的响声，噌地一下站起身的边于庭伸手指着纪瑶光，几乎要咬碎了银牙，瞧瞧这家伙的德行！双手抱臂哼了一声，她又坐了回去，问道：“你跟常渝的那点破事儿已经解决了吧？”
想到了常渝，眉眼间一片柔软，纪瑶光勾起了一抹轻快地笑容应道：“托你的福。”
恋爱中的人身上总有一股像是蜜罐中待久了的甜腻味。边于庭颇为嫌弃地瞪了纪瑶光一眼道：“我问你的事情怎么样了？你帮我和程鹤年牵线了么？”
纪瑶光想到这事情就来气，没好气地应了一声道：“她让我转告你，让你远离她。”（请加君羊：壹壹零捌壹柒玖伍壹）
“我可是金牌经纪人，我可以将她包装得很好，从我的手上她可以获得无数的资源，在娱乐圈中也不会有人觊觎她的！”这么好的条件，连边于庭自己都沉浸在其中，可偏生三番两次被同一个人拒绝。
“只要她献出自己是么？”纪瑶光翻了个白眼道。各有各的生活方式，对于边于庭的喜好她父母都没有什么表示，她纪瑶光更是没有置喙的余地。只不过让她帮忙牵线，很显然，没门。
边于庭振振有词：“这是公平的交易，用美色换取施展才华的平台。”
“可是人家根本不需要你给她这个平台。”纪瑶光一语戳破。程鹤年虽然已经不在乐坛上混，如一颗流星的陨落来去匆匆，可她分明满足于现在的生活，接广播剧、接作曲已经能够养活她，所谓的荣誉和钱财并不能够诱惑所有的人。
“看来真是位清高的主啊。”边于庭的话语中有些许的遗憾，她托着下巴又道，“但是我听说陆余声在暗中也帮助她啊？是不是她不喜欢我这一款？而是喜欢成熟有韵味的大姐姐？”手上的资源多，同时也意味着消息灵通。程鹤年现在怎么也算是一个网红了，她过往的作品被翻了出来，以及那张漂亮的面庞，不知道勾动了多少老家伙的心思。那群家伙想要一个人，可没有比这更容易的事情了。“你跟程鹤年的关系怎么样啊？”边于庭又问道。
“一般吧。”排除一些坏毛病，纪瑶光还是觉得这个人很对自己的胃口，至少在虚假的圈子中她有自己的真性情，并毫不掩饰地将它坦露。到底是太天真还是太聪明，真的很难说。程鹤年面上肆意，可骨子中还真是边于庭所说的清高在主导。复杂的个性在她的身上汇聚，很容易炸出一串激烈的火花。
边于庭轻笑了一声，也不在这话题上多做纠结，她问道：“纪开阳不是已经涉足娱乐圈了么？你问下他有没有意愿把我招进去？”
“招进去当个大佛供着么？”纪瑶光白了她一眼，“你不是喜欢自由散漫、不受束缚么？当然我更怕你一加入，就给公司招来大绯闻。说什么边大小姐和某某花旦、某某小鲜肉又搅和在一起。”
“哇，你就是这么看我的？”边于庭故意做出一个心碎的动作，见纪瑶光安坐如山，她捋了捋头发轻笑道，“说真的，你在盛唐也待不了多久，你肯定要回到自家这边的。至于你的经纪人苏辞，未必会跟你一起走，让我来当你的经纪人吧。”
039
对于边于庭的提议,纪瑶光当然毫不留情的拒绝。对于别的人来说,边于庭意味着资源,可是要让她们两个人碰撞在一起，八成能够搅浑一大堆的事情。这样怎么才能达到目标？怎么才能和常渝并肩站立？
“行了行了，放你回去见常渝。”在倾诉了一大堆有关自己的风花雪月之后,边于庭总算是松开了自己魔爪。她吭哧了一口气，不屑地睨了纪瑶光一眼道，“看你这幅德行。”
“你这就是嫉妒，来自于单身狗的嫉妒。”纪瑶光慢条斯理地应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懂不懂？”
“一身酸臭味！有什么好嫉妒的？”边于庭嗤笑了一声,故作不屑。她坚决不承认被纪瑶光踩中了心思。开车将人送回纪家老宅，那家伙头也不回地跑了，一点都没有良心，都不知道请自己这个好闺蜜上楼坐一坐！纪瑶光的心中确实没有了这等想法,望着熟悉的院落，她第一个念头就是去找常渝,偌大的宅子冷冷清清的,常渝一个人待着可不是会寂寞么？
回到屋里各处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常渝的身影，就连书房的门都是紧闭着。纪瑶光眉头紧锁着，心中忽然有些发慌。给常渝打了个电话,半晌后没有人接听，循着响动的铃声才发现那只手机正安稳地躺在床头。什么东西都没有带走,反倒让纪瑶光轻了一口气。在卧室转了一圈无果，最后还是在陶伯的口中得知常渝去了Z大这个消息。
Z大是她们的毕业，偶尔关注一下学校中的动态，与一些教授保持着联系，可是人么？却极少有机会回到学校中去。校园里头遍布着年少时的轻狂与回忆，纪瑶光低着头微微一笑，拿起车钥匙便出门。二月初的天已经渐渐回暖，只穿一件薄毛衣便可以抵御从四面八方吹来的风。晴日之中，清脆的鸟鸣从早到晚，轻快地仿佛永远不知道疲倦。
纪瑶光是在湖边的长凳处找到常渝的，她整个人就像是融入了这冬去春来万物萌蘖的自然画作中。几年的时间磨去了她当时的青涩，只不过又赋予她另一种成熟的魅力。站在石阶边，纪瑶光有些不忍出声打破这片静谧。
湖水在微风中泛开一道又一道涟漪，枯黄的树叶随风落在她的肩头。
最先回过神来的人是常渝，她一转眸瞥见了怔然而立的纪瑶光，伸手拂去了肩上的落叶，微微一笑道：“你过来啊。”她知道纪瑶光会来，也相信纪瑶光会过来。起身迈着长腿走向石阶边的人，握住了她的手又说道：“走，四处去看看。”
在常渝贴近的那一刻，纪瑶光呼吸一滞，仿佛整个人沐浴在融融的春风中。她勾了勾常渝的手指，指腹轻轻地从她的手背划过。多年不见，Z大的景物有些陌生，可是随着记忆的回笼，那些事物也慢慢地变得鲜活起来。处于寒假期间，学校里已经没有多少个学生了，青石板铺就的小径上更是空无一人。
最后两个人在明远楼前停住了脚步。
这儿是Z大的学生公寓，还能看到偶尔有几个学生从窗前探出头来，大声地吆喝。还有几个拖着行李箱从楼道中匆匆忙忙出来的人，离开学校算是已经很晚了。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人很少关注到其他的人。纪瑶光的目光凝聚在那两三步便可越过的台阶上，她还记得自己曾在这一处崴了脚，大庭广众之下着实丢了一回脸。
常渝素来不乏追求者，在楼下摆着一圈心形蜡烛，然而捧着一束玫瑰花成为了Z大男生追求人的标配。自以为是的浪漫的确是引来了不少围观的人，群众的呼声叫好中，更是渲染了那份深情，细细地剖白自己的那一片真心。这大庭广众之下的表白，多带有胁迫性质的，经常发生谁给谁留个面子，不忍直接拒绝，可半是强迫着自己的行为大多是黯然收场。纪瑶光恨极了这样的场景，尤其是男生追求的对象是常渝。她已经记不得那男生姓名和长相，可心中犹是回荡着得知消息后的气愤和紧张。
文院和艺院在一栋宿舍楼，匆匆忙忙地跑下去，连拖鞋都没有来得及换。烛光和玫瑰倒映着男生的甜蜜和深情，而站在一旁的常渝眉间满是冷然。距离越短越是紧张，明明已经清晰地看到常渝的面容，可是在慌乱中一切又开始变得模糊。拖鞋是休闲时的家居用品，自然是不适合这飞奔，台阶之上最容易来个趔趄，虽然整个人被常渝接在怀中，可是一阵刺痛从脚踝直逼脑海，痛得她泪花闪烁，可是那时候她顾不上什么，她和常渝正从暧昧中走向明朗，又怎么能够让一个表白的男生给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