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燕云度冷眼旁观,心里不得不感叹,外界传闻端王深得圣宠,果然传言不假,这母女俩人分明是亲缘在前,君臣之仪在后,凤帝的责备里隐含着为母的骄傲。
母子二人正叙别情,门外有御林军统领王嵩求见,说押进宫里的犯人审讯有了进展,前来禀报。
谢逸华起身要避开:“既然母皇有政事在身,不如儿臣先去父君宫里请安!”
凤帝抬手阻止她:“此事与你有关,你跟安定郡公都留下来听一听结果也好。”
王嵩与莫愁乃是凤帝多年心腹,宫城防卫多倚重此二人。她进来之时,见到端王妇夫一怔,随即神色正常上前见礼。
凤帝道:“既然是禀报押进宫里的犯人审讯结果,端王正好也听一听。”
王嵩道:“启禀陛下,微臣审讯了莫统领带回来的犯人,发现……发现那带头的匪首却是失踪多时的仇英骐。
“仇英骐?”谢逸华听到这个名字,整个人都紧绷成了一根弦。
凤帝道:“阿言听说过仇英骐?”
谢逸华也不想瞒她,道:“母皇总觉得儿臣年纪小,但儿臣却恰巧知道当年蓝萱在北疆被弹劾贪污克扣军饷,据说是畏罪自杀,正是心腹仇英骐指正,此后她就不知所踪,我虽不知道她生成什么模样,但这些年来也是到处在寻她,真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凤帝没想到谢逸华居然也知道此事:“蓝家之事你知道多少?”
母女俩目光直视,大殿里安静极了,王嵩只觉得后背冷汗都要下来了,就连久在沙场的燕云度也生怕帝王之怒,对端王起了猜忌之心,岂知端王目光磊落,根本不必闪避:“蓝家长女蓝萱当年被心腹指证之后据说畏罪自杀,次女蓝芷在中州视察灾情,被泥石泥所埋,短短一女蓝家连折两女,太傅急痛攻心之下也去了。只不知是天意还是人为。这些年儿臣闲来无事倒也查了查,发现个中曲折实不足为外人道也,证人也收集了十来个,还真就只差这位……仇英骐。”
凤帝早知次女聪慧,万没想到她的聪慧远超太女许多,无论是这些年在外的默默所为,还是见识格局,心系黎民,皆有慈悲仁爱之心,却也能藏得住事儿。
“既然你手里还有十来个证人,不如……交给母皇可好?”
母女两的视线再次在空中交汇,这么多年谢逸华在凤帝面前一直扮演着一个贴心仁义的孩子,与政治一窍不通,可是今天她将自己在外所为全部坦白,凤帝已经知道她并非心无防备的孩子。
――也许蓝家的事情在她心里对做皇帝的母亲也未尝没有戒备之心。
但是谢逸华只是一笑,随即道:“既然如此,我今日出宫就传信让他们把人押送进京,交由王大统领去审讯,我这里还有供词,就一并移交了,蓝家之事总要也有个了局。”
凤帝点头:“言之有理。”母女俩相视一笑,已有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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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里,太女追问莫愁一路之上的见闻,莫愁也只讲些安定郡的风土人情,余者不肯多说一句。
太女便追问道:“听说皇妹一路之上不太平安,可有此事?”
莫愁讶异道:“太女殿下是从哪里听说的小人之言?端王殿下福泽深厚,微臣一路之上尽心竭力护送,未尝有祸,若果真有此事,传扬到陛下耳中,到时候治微臣一个护卫不力之罪,微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她一副怕事的模样,似乎生怕途中发生的劫杀事件被太女知道,她捂的越严,太女就越想要寻根究底,两人在太女的书房里打起了太极。
与此同时,谢安华数日不曾入东宫,今儿偏偏入东宫求见太女,结果书房门口的护卫拦着不让她进,只道太女与人在书房议事,让她改日再来。
谢安华也志不在太女,只不过是在府里一些日子,忽然听闻卫少真怀孕,心中一动,思虑再三,拖了些日子不见东宫有别的事情传出,始觉自己是安全的,这才前来东宫一探消息。
她才在东宫出现,便有人悄悄儿往卫少真处报讯,等她出来之时,卫少真却从小径处路过,作出个两人偶然相遇的情形,与她礼见:“齐王殿下!”
谢安华也要做个客气疏离的模样:“卫正君这是要去哪里?听说卫真君有孕,做妹妹的还没恭喜正君呢。”
卫少真掩唇一笑:“齐王的消息可真够灵通的。”嗔她一眼:“这都多少日子了,才知道巴巴的来恭喜我。”
齐王忙道:“我在齐王府就跟个聋子似的,看不到听不到,才知道的时候总想着要为正君腹中的孩儿寻一样礼物作贺,奈何寻了这些日子还没寻到合意的,这才耽搁了。”
她进得东宫,身边的人都留在外面了,而卫少真只带了贴身小侍一人,找了个机会将他支到一边去,两人不约而同向着僻静处,忽忽而搂作一团,互诉衷肠,心肝、肉啊叫个不停。
谢安华听闻太女竟然吃了这个哑巴亏,认下了这个孩儿,便觉得惊奇:“皇姐……她居然肯认了这孩儿?”
卫少真心里憋屈了多少年,有她这句话做引子,瞬间就暴发了,冷笑数声:“她不认又能如何?连她自己也要雌伏在别人身下,不认也没本事让别的郎君生个孩儿出来!”
这话就有些奇怪了。
谢安华呆呆问:“此话何解?”心头清明又糊涂,太女不应该是男儿身啊,但雌伏一词又做何解?
卫少真憋了这么久,实实没地儿去诉说,面对他腹中骨肉的母亲,总算是吐露了一句真话:“太女……他是个郎君,是男的!”
谢安华全身剧震,差点失声喊出来――“男的?”
卫少真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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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之后,御林军忽然围禁东宫,太女实则为男儿身之事泄露,朝中哗然,后宫卫皇夫畏罪自尽,尚未离京的卫玉荣被打入大牢,卫氏一系树倒猢狲散。
朝廷反覆不过眨眼之间,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也不过短短数十年间事。
值此多事之秋,齐王谢安华忽上书凤帝,请求迎娶卫少真,并提起卫少真腹中乃是她的亲生骨肉。
谢风华既为男儿身,那卫少真腹中的皇女孙自然不是谢家骨肉,凤帝正在考虑如何处置,没想到谢安华却冒了出来。
凤帝对这个女儿的感情比较复杂,既不曾像谢风华那般倾尽全力培养,亦不曾像对谢逸华那般亲近,更不曾似宠谢佳华一般的宠着她。
她准了谢安华所求,却令她带着卫少真即刻离京就藩,至于日后兴衰起落,全凭个人缘法。
京中四名皇女,眨眼之间能够继承大统的只剩了蓝贵君生的两名皇女。太女摇身一变成为了罪人,被圈禁了起来,周钰数次求见皆被驳回,反复上疏,凤帝一怒之下将之贬谪千里烟瘴之地。
周钰走的那日向押送官差求情,犹不死心,还想再见谢风华一面,被强力拒绝,向着皇城的方向磕了几个头,曾经素手搅揽朝堂风云的年青俊杰终究走向了她落魄的结局。
又是一年春来到,蓝家冤案得翻,当年卫家勾结蓝萱下属,构陷栽赃,并且先后害了蓝家长女次女性命之事在朝中曝光,主犯从犯无一幸免,除了早就跟随齐王就藩的卫少真,卫家一门尽数被斩。
蓝贵君却开始笃信因果,在宫中建起了佛堂,穿素服抄佛经,当真清心寡欲到了极致,竟是连凤帝三五个月也求不到他一面,就连他最宠爱的四皇女的教养问题竟然也不再管,全数推给了端王谢逸华。
外界的风云对于身在端王府的谢佳华来说全无影响,她依旧做她的小伙计,并且致力于要当上朱记最大的掌柜而不懈努力。
新一年的科考开始了,今年凤帝身体抱恙,由端王主持科考,朝中人事动荡,宦海沉浮也做寻常,无数人蜂拥而至,想要与端王搭上关系,奈何端王此人不似谢风华一般只顾朝堂政治搏奕,凡是经过她手中的人才必有所长,否则根本入不了她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