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天色忽暗,浓雾从四面八方笼罩过来。森林的树也像是一瞬间挤压在一起,变得层层叠叠,压迫得人喘不过气来。
李遗走在人群中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
一个小弟忍不住地揉搓自己的双臂,感叹道:“大哥,我怎么感觉越来越冷了,这路好像越走越阴森了。”
戴红巾的不耐烦道:“我们本来就是来找死人的,越阴森,越说明我们走对了地方。”
一阵风吹过,吹散了一团浓雾,而更浓的雾立马就补了过来。
远方隐匿在浓雾中的树像是一个个从黑暗里走出的人影,从远处一步步地朝这群人逼近。错落有致的草丛则像是一张张没有五官的人脸,黑漆漆的眼眶一动不动地朝着人群的方向,从近处凶恶地注视着。
那小弟不禁揉搓自己的双臂,前看看后看看,生怕自己掉了队。
忽的,那小弟一个激灵,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他小碎步走到大哥门前,神色不安地道:“大哥,大哥,多,多了一个人!我们来的时候是点了十一个人,现在有,有十二个人!”
戴红巾的听见这话,心里也有点发},但面上没显出来,故作淡定地数了数人头——还真是十二个人,多了一个人。
他心脏砰砰跳,那小弟更是抱紧了他的手臂,整个人都倚靠在人高马大的大哥身上。
很快,小弟的头就被可靠的大哥狠狠拍了一巴掌。
“老子看你是瞎子算命,一天那脑子不好用就算了,眼睛也瞎。刚刚路上不是带了个傻子吗,不正好多一个人,少给我疑神疑鬼的。”
戴红巾的气不过,又甩了两巴掌才解气。
小弟捂着头,不敢再说话了,也不敢再东张西望,专心跟随大哥的背影。
这场闹剧全部进了李遗的眼里,他低着头暗暗感到好笑。
看来这些土匪也没到胆大包天的地步,还是知道害怕的。
戴红巾的走得很快,李遗跟也跟着加快步伐。
两炷香就又走到一处平地。
沿路过来,地上都有干成沙的泥土,不规则地散落着。平地上的泥土松散,地上的草稀疏极了。
戴红巾长舒一口气,跳上一块大石头,用力一招手,眉飞色舞地对着手下道:“肯定就是这里了,你们都给我好好挖。来之前我也跟你们说过了,付家啊,有钱得很。但凡能从他们身上挖出个什么金什么玉的,好一阵子都不用愁了,保管吃香的辣的。”
这群土匪也不知道平日里吃什么,走了这么长段路,也不嫌累,直接就动手挖了起来。
李遗有一搭没一搭地把铲子往地上杵,旁边的人见了,大喊道:“你挖快点,别磨磨唧唧的。”
李遗默默地挪了个地方,背对那人装出一副很卖力的样子来。心里暗想,这里的怨气都要冲得熏眼睛了,敢挖那么快,真是嫌命长了。
他这里铲铲,那里挖挖,一有人叫他动作快点,他就懒洋洋地刨两下。
戴红巾的专注寻找着合适下铲的地方,见李遗一副悠闲无所事事的样子,招了招手叫道:“你给我过来,看见我铲子的这地方没有,你就照着这里给我挖。”
李遗见了那块地,立马扶住铲子,做气喘吁吁状,整个人软成一滩泥,擦了额间不存在的汗水道:“我,我累。”
戴红巾的抬起脚就要踹他,李遗颤抖着跌掉在地,看上去是吓得没站稳,实则不着痕迹地躲开了攻击。
“哼,真是没一点用,快点给我爬起来挖。”
见李遗不动,戴红巾那点微乎其微的耐心耗尽了,向前两步就要抓李遗。
李遗丢开手上的铲子,从地上站起身。
这时戴红巾的抓住他的手腕,气冲冲地怒视着他,手上的力道骤然加大,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李遗叫了一声,挣扎着脱开了戴红巾的束缚,立马跑远了。
戴红巾的抬脚就要追,就听见有人叫喊:“挖到了,挖到了!大哥,你快来看看。”
他朝李遗离开的方向剜了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遗本来已经躲到了树后,听见这话又悠悠地走了过去。
众人把那个地方围得水泄不通,李遗艰难地从人缝中看见了——土里有一具穿着绸缎的男尸,眼睛瞪得老大,眼球几乎要全部凸出来,一看就死不瞑目。
“诶,大哥,你说这是谁啊。死了也没副棺材的,能有什么值钱的陪葬品吗?”
戴红巾的见所有人都来了,挥了挥手道:“看了就都给我散开,继续挖,杵在这干嘛?”
戴黄巾的啧啧叹道:“大哥,你真的料事如神。这人绝不是传闻中死的那个看门的,真被你说中了,付家不可能只死了一个人。”
“哼,那官府什么做派我还不知道吗?这付家要是真搬走了,怎么可能不请镖局给自己运剩下的财产,用得着他官府派人守着?保准是看付家已经没人管事了,趁火打劫罢了。只是没想到这官府的坏事做绝,竟然连棺材也不准备一副,直接就埋土里了。”
戴黄巾的见挖出来的竟然不是棺材,而直接是死尸,也极为震惊。他们土匪兄弟死了,都好歹用布裹一裹,砍几棵树做个简易的棺材。
“那大哥,你说,这付家究竟是死了多少人?”
戴红巾的琢磨了一阵,摸着下巴道:“不清楚,但肯定死了不少。估计付家的急着逃命,也顾不得官府霸占财产了。”
这时候吹过阵阵阴风,戴黄巾的哆嗦了好几下,颤巍巍地看着那具尸体道:“大哥,我怎么觉得好像不太对呢?”
“有什么不对的?”
戴黄巾的伸手准备指那具尸体,手伸出一半又放下了,看向大哥道:“按道理说,这付家的人都死了两天了。这尸体怎么还没烂,也不臭,就好像,好像,根本没死一样……”
这时候,有人又喊道:“大哥,我也挖到了!”
李遗隔得近,率先跑过去,一瞧,又是具穿着绸缎的尸体。
眼睛是同样的死不瞑目,但这具尸体张大了嘴,那黑漆漆的猩红嘴巴,白森森的牙齿,几乎占了整张脸的一半,看上去简直像什么畸形的丑猴子。
不多时,戴红黄巾的也走了过来,戴黄巾的道:“大哥,这,这具也是,尸体一点没腐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