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老板娘
梅林小筑就在部委大院旁边,是临街的一处湘菜馆,由普通的民房改建,做的都是熟人生意。
因为位置方便、口味地道,大院家属们常常在此聚餐,早在杨梅出国之前,杨、赵两家人就把这儿当成了他们“根据地”。
餐坊外种着一株梅树,每逢寒冬腊月就会绽放艳红的花朵,迎着凌冽的寒风放肆妖冶。
据说老板娘正看见这株树,才毅然决定签下长期租约,起早贪黑地经营餐饮生意,带着一家老小在帝都站稳了脚跟。
杨梅挽着父亲的手走下楼梯,迎面碰到刚买菜回来的老板娘,湖南口音的普通话让人倍感亲切。
“阿梅!大半年不见,真是越长越漂亮。”
老板娘在围裙上擦了擦手,长满皱纹的脸笑成了一朵花:“今晚我亲自下厨,给你们烧几个好菜,记得带爸爸早点过来啊。”
杨爸爸乐得骑驴下坡,乐呵呵地应承道:“给我备瓶好酒!”
“放心吧,杨处长,少不了您的那点乐子。”
专注经营多年,梅林小筑已经把所有的客人都变成了朋友,大家更像是家属院里的街坊邻居,而非做生意的店家顾客。
目送老板娘离开后,父女两才继续朝超市走去――杨梅长久没有回家,需要添置一些日常用品。
她深吸一口气,这才以撒娇的口吻抱怨道:“爸,不是说好今晚不去吃饭吗?”
杨爸爸搓了搓下巴,自知理亏地回答:“我知道你跟星河吵架了,但还有赵叔赵姨和星歌呢,你总不能不见他们吧。”
“谁想跟赵星河吵架?这是原则问题,必须寸土不让!我当然会去见叔叔阿姨,星歌下班后也会来家里玩,两家人完全是正常交往。”
看到女儿一幅宁死不屈的表情,杨爸爸索性耍赖:“刚才已经答应老板娘了,不能自食其言。”
杨梅气得直跺脚:“你可是先答应我的啊,也不能食言!”
“我还答应你赵叔赵姨了呢,人家更排在你前面。”杨爸爸狡黠的眨眨眼睛,“一顿饭而已,星河又不会吃了你。”
她咬牙切齿:“爸爸,你这样卖女求荣是会遭报应的。”
老人家阴谋得逞,愈发开心:“真能把你卖出去,我老杨家就该烧高香啦!”
杨梅被赵星河“霸道”了这么多年,却始终无法断绝对方的念想,就是因为身边的这帮“猪队友”。包括和她一边的赵星歌,也常常帮倒忙,凭空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真是不提也罢。
在超市采购的过程中,杨氏父女打了一路的嘴巴官司,最终以杨爸爸的全面胜利告终。
五十岁出头的男人就学会倚老卖老,以退为进、偷换概念、装聋作哑……各种套路玩得溜溜的,杨梅只能甘拜下风。
在餐厅见面时,赵家父母待杨梅一如既往地亲切,不停地嘘寒问暖,丝毫没有因为赵星河尴尬。
两个孩子都是自己看着长大,即便结不成亲家,也是手心里的一块肉,长辈们对此很看得开――不过,如果最终能够修成正果,他们当然乐见其成。
迟到的是赵星歌:《竞技周刊》难得抢到个大新闻,编辑部集体加班,临出门就已经来不及了。
等她气喘吁吁地冲进包房,才发现两家人到得非常整齐,自己的闺蜜被夹在正中间,满脸如坐针毡的表情。
见到赵星歌,杨梅立刻两眼放光,大声招呼:“星歌,坐我这边来!”
赵妈妈只好往老公身旁挤了挤,打断了赵爸爸与杨爸爸的行酒令。赵星河不着痕迹地皱皱眉头,对妹妹冷声道:“你又迟到了。”
“加班。”
赵星歌懒得理他,将背包挂在椅背上,转身坐到杨梅旁边,戳戳对方的手肘:“……长胖了呢。”
女孩瞪她一眼,瘪了瘪嘴说:“成天和黄油面粉打交道,瘦得下来才怪。”
“我看你这是心宽体胖,跟饮食没关系。”
杨梅听出对方话里有话,连忙挑起眉,示意她做出解释。
赵星歌于是清了清喉咙,用其他人都能听到的声音道:“听我哥说,你在巴黎交了个男朋友?长得帅、个子高、法语好?有爱情滋润嘛,难怪比较容易长胖。”
两人交换眼神,杨梅立刻明白了她的用意,连忙故作娇羞地笑出声来,显得异常突兀。
杨爸爸与赵爸爸面面相觑,赵妈妈躬身调整椅子与餐桌的距离,赵星河则忙着清洗餐具,大家都像没听到女孩们的谈话一样,默契地患上了选择性失聪。
方此时,梅林小筑的老板娘推门上菜,打破了满屋子的尴尬气氛。
三位长辈与她拉起家常,说说笑笑的,感觉如释重负。两个女孩被当成空气,所说的话更是无足轻重,包房里的氛围再次变得轻松愉悦。
尽管早就预料到会有此结果,杨梅和赵星歌还是像漏了气的皮球,挫败地瘫倒在椅背上。
“你说他们是不是傻?”赵星歌压低音量,道出心中怀疑。
杨梅叹了口气:“这叫‘大智若愚’。”
赵星歌拍拍她的肩膀,试着安慰彼此:“姜还是老的辣啊。”
女孩表示悔不当初:“怪我,初中的时候就拿足球队长当挡箭牌,搞得现在说什么都没人信了。”
提及往事,赵星歌握紧拳头,咬牙切齿道:“谁让你臭不要脸,那小鲜肉明明是我先发现的。”
“我错了。”
“……还有后来那个社团学长。”
“我有罪。”
赵星河生得耳聪目明,坐在妹妹身边,却只能模糊听到两个女孩的对话――无论有没有听到,他都猜到她们聊天的大致内容。
那如刀锋般单薄的嘴唇勾起弧度,心头涌上一丝淡淡地满足感。
这种满足,来自于对日常生活的掌控,对客观事物的了解,对一切运筹帷幄的把握。作为AB公司最年轻的副总,他是一个典型的风险厌恶型投资者:偏好稳定、憎恨意外、从骨子里排斥未知事物,渴望让世界有序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