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叛国者
杨梅愣住了:“你怎么知道他叫肖铎?”
赵星歌脸上的表情很诡异,嘴角微微抽动着,似乎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原本准备就寝的两个人分别从被子里爬出来,彼此目光对视着,充满了复杂的惶恐,以及无法言喻的惴惴不安。
赵星歌咽了咽口水:“我知道他叫什么不重要,你到底知不知道他是谁?”
“星歌,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话都听不懂。”
眼看对话无法进行下去,赵星歌干脆从床头捞起手机,迅速打开浏览器、键入关键词,将某个百科页面递到杨梅眼前。
“看看。”
这是一个名人词条,页面右边有肖铎的单人照,身穿白色击剑服,手持剑柄和面罩,看起来与平时无异。
左边的词条内容上载明:“肖铎,1990年1月25日出生于G市,中国击剑队男子花剑运动员。2014年,获得世界击剑锦标赛男子花剑冠军。2015年,获得男子花剑世界杯赛冠军,全国击剑冠军赛男子花剑团体赛冠军、个人赛冠军。2016年8月,参加里约热内卢奥运会击剑比赛,在决赛中因争议判罚获得亚军。”
之后的条目中,介绍了他的运动生涯和获奖经历,和其他小众项目运动员一样,只是简单地罗列时间地点,并没有太多特别。
杨梅对击剑一窍不通,也怀疑肖铎曾经接受过专业训练,如今猜想被印证,反倒松了口气。
见此情形,赵星歌愈发忍无可忍,伸手滑动页面,心急火燎地催促道:“往后翻!”
最后一栏是“人物评价”,援引了外界对肖铎的各种点评。杨梅惊讶地发现,除了教练员和队友的恭维夸赞,大部分媒体的措辞都很不客气,充满了“缺乏大局意识”、“个人英雄主义”等等上纲上线的概念。
其中有一条评价恰来自于《竞技周刊》。
“2016年奥运会男子花剑决赛,作为国家队的主力队员,肖铎不仅没有顶住压力取得胜利,也未能正确应对失败。他甚至缺席了之后的团体赛项目,让中国队错失另一项夺金热门……”
杨梅被如此严厉的批判语气吓了一跳,有些理解肖铎在法国街头流浪的原因了。
见她已经将页面看完,赵星歌再度将手机抢回来,退回搜索引擎,输入另外几个关键词:“男子花剑”、“叛国”、“海外军团”。
数十万个搜索结果瞬间弹出页面,新闻链接显示的都是最近时间。
赵星河往下滑了两页,点开《竞技周刊》的专题网站,熟门熟路地介绍道:“我最近一直加班,就是在调查这条猛料,只可惜消息源太少……哪晓得你居然掌握了第一手资料。”
“什么‘猛料’?什么‘第一手资料’?”
“自己看吧。”
接过对方抛来的手机,杨梅条件反射似的定睛一看,却像进入到莫名的平行世界,根本无法将图片中的人物和文字结合起来。
这是一张Instagram的网站截图,照片中的黑皮肤小伙正咧嘴大笑,他身后模糊出现肖铎的侧影。
图片下方,用硕大的黑体字标题写着“男子花剑队主力擅自离队,滞留海外参加法国俱乐部联赛”,评论区更是一片腥风血雨。
“你真是对体育新闻一点都不关心啊。”
赵星歌的语气中略带嘲讽:“男子花剑再小众,也是有实力在奥运会上夺金的项目。这件事最近闹得沸沸扬扬,主流媒体持续关注,就差体育总局发话了。”
杨梅下意识地维护肖铎:“他只是参加俱乐部联赛,又没有代表法国出战,不算违反纪律吧?”
“小姐姐,你太天真了。”
体育记者摆出专业人士的架子,双手抄在胸前,冲她抬了抬下巴:“击剑、马术、射击都是传统的贵族运动,普通人根本玩不起。国家培养一个击剑运动员要多久?要投入多少经费?谁能算得清楚?”
杨梅不服气,一边将手机页面往前翻,一边凭记忆反驳道:“肖铎早期念体校、出国参加比赛,明明都是自费!”
赵星歌懒得同她计较,一把夺回自己的手机:“无论他怎样成长,到了国家队这一步,就要接受体育总局的管理,是体制内的专业运动员了,你懂?”
“再专业也是人,不是机器,拥有选择的自由和权力!”
“你就别跟我抬杠了,”赵星歌不耐烦地摆摆手,“现实是他拒绝参加团体比赛,又擅自脱队、长期滞留海外!如今代表法国俱乐部出战,动机当然值得怀疑。”
杨梅深吸一口气:“我说过啊,他是为了赚钱才加入‘圣日耳曼’的。”
“我是你的朋友,可以相信你的说法,但旁人只会选择最符合逻辑的解释。”
“我的说法怎么不符合逻辑了?!”
赵星歌冷哼:“去年的奥运会上,肖铎无故拒绝参加团体赛,因为有其他项目夺冠的新闻牵扯,才没有引发过多关注;如今他失联一年多,突然被曝光近照,体育总局又迟迟不给说法,明显是上面准备清理门户了。”
那天夜里,杨梅辗转反侧无法入睡,几次翻身起床,又因为找不到肖铎的联系方式作罢。
圣日耳曼俱乐部的网站上,倒是有官方邮箱和社交账号,但估计只能联系上保罗――等到她的话传达到肖铎耳朵里,恐怕两人都已经在戴高乐机场见面了。
他说过,一定会去接她。
记忆里最后一次见面的场景,就像被雨水洗净的天空,明亮澄清地闪着光,与现下的阴霾相比,美好得令人难以置信。
她还记得他干净的目光、略带汗意的手掌,以及最后充满了眷恋与不舍的怀抱。
如果肖铎真是新闻里说的那个人,杨梅想,我可以帮他作证,证明他没有叛国,一切都是迫于生计。
身旁传来轻轻的呼噜声,帝都的夜晚在黑暗中越陷越深,最终混淆了光与影的边界。
同样是为了维持生计,赵星歌连续加班一个多月,如今早已精疲力尽,忍不住沉沉睡去。房间里只剩下那抹倩影,静静地倚靠床头,剪纸般清晰烙印在模糊的背景里。
窗外,黑沉沉的天幕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让人无限渴望着远方;北风呼啸而过,偶尔夹杂着几声公交车的低鸣,愈发衬托出思念与惆怅的距离。
这世间的人和事,原来都逃不过“关心则乱”的魔咒。
翌日清晨,赵星歌在生物钟的作用下缓慢苏醒,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刚翻了个身,就被眼前突然放大的人脸吓了一跳,
“醒了?”杨梅顶着一对黑眼圈冲她打招呼。
赵星歌捂住嘴不让自己尖叫出声,吸了两口气才勉强恢复平静:“你干嘛啊?怎么起这么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