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剪纸娃娃（六）
◇第150章剪纸娃娃（六）
我无法想象桥下埋葬着人：“真的有人会这么做吗？”
“现代的话不清楚，都是听别人说的，不过打生桩在古代就有了，有记录。”顾琪说。
“嗯。”秦一州点头，“最早从商朝就有记录，在商朝遗迹里还发现过当时打生桩的证据，古代认为人的灵魂可以庇护工程，所以在很多大型工程开工奠基的时候就会把活人殉葬在地下，因为成人怨气大所以大都会用孩童殉葬，这种祭祀行为在古代血腥且普遍。”
“何止古代啊？现代也有好吧，知道海珠桥吗？传言1933年那桥在修建时为了保证建设没有风险、以后能长久平安，陈济棠听信了很多迷信人的建议，将一对童男童女，灌醉了绑在桩上然后沉入了江底。”
我望向声源处，发现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叔，穿着黑白条纹衣服，身材有些发福，听声音应该是本地人，许是看这边聚着人过来凑热闹来了。
我不理解：“被活生生埋葬的人死前怨气应该很大才对，怎么会甘愿庇护工程呢？”
秦一州沉默了会儿然后摇头：“我也不理解。”
人群中有人摆摆手：“哎呦喂，迷信这东西信则深信，真迷信的人什么离谱的事不会干呀。”
“对。”大叔道，“我可听说很多桥在修建时但凡遇到点打桩问题就会这么干，你们没人听说过吗？”
听他这么一问，人群中有人回忆起来了：“话说回来，越江那座石门大桥当初在建高架的时候也出现过桩基打不下去的问题，听说什么工具都用了还是无法打下去分毫，当时可把那些专家难住了。”
有人接话：“这事儿我也知道，后来市政设计院、城建设计院和市政隧道工程公司各路专家都来了，什么机械都用了还是打不下去。”
“那最后怎么打下去的？”我好奇的问。
“听说是找了个大师，大师说开工坏了风水，冲了地神，后来做了场法事就好了。”
“该不会是悄悄打了生桩吧？”
人群七嘴八舌讨论起来，对越江大桥打了生桩的事深信不疑。
“你们能别瞎说吗？”人群中有个穿白衣服的中年男子听不下去了，“塌方、暗河、溶洞、卵石、岩层太硬、偏孔、混凝土灌桩有问题，桩基打不下去无非就这么几点，扯什么打生桩。”
穿黑白条纹衣服的大叔反驳他：“那地方是地层结构非常简单的冲积平原，哪会那么难打，不是打生桩是什么？”
“我干了二十多年路桥，别说见了，听都没听说过有人建桥打生桩的，你们干过桩基吗？就知道道听途说、以讹传讹。”
大叔继续反驳：“不是，你没见过就是没有？谁打了生桩会到处说？”
被怼的大哥非常无语：“你脑子里只有打生桩吗？哪个环节搞不定多的是解决方法，真打不了可以缩短桩长搞扩大基础，或是打伴生桩，一根变三根，根本不存在打不成的桩，钢护筒直接下到岩层，顶了天也就多个十几万的事，像你们说的埋个人下去赔个百八十万还得顶着犯罪的风险，施工队为什么要做这种得不偿失的事？”
大叔刚想继续反驳又被白衣服洪亮的声音给压了下去：“实在是打不下去项目部自己会出方案，施工队听命行事就ok，又不是脑子有泡打什么生桩？”
“施工队不会那么做那项目部的人呢？”
白衣服的大哥仿佛听了个笑话：“项目部？那都是国企的人，成本那是问题吗？有必要吗？再说了还有个设计院呢，他们不会想办法吗？谁会拿自己前途开玩笑？信打生桩你是真的蠢。”
大叔恼羞成怒：“你说谁蠢呢？”
“说的就是你蠢，开口闭口打生桩，你能不能先去了解下桩基检测再说话？桩基完成后有个项目叫做桩基检测，有静载、小应变、大应变检测，桩基里面要真埋了个人怎么可能看不见？就算动测看不到，声波透射法还能看不到吗？又他妈不是瞎的，而且对于存疑的桩，是要进行钻芯检测的，钻完芯还有个孔内成像，就算是孩子体型也不小，那么大个缺陷要是看不到那得是多瞎？”
周围人都不敢吱声，就听他俩在那吵，就在那两人快要打起来时从人群里走出来个身穿行政夹克衫的男人，他一开口说话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我就是做桩基检测的，桩基里要是埋了人不可能检测不出来，越江石门大桥我是检测员之一。”
吵架的两人也停了下来，那人继续说着：“大家别以讹传讹了，传的真是越来越离谱了，无论是打生桩还是做法事都是子虚乌有的事，当初桩基打不下去完全是技术上的问题，因为要打60米深基，施工单位没有打过那么深的地基，再加上地下深处地质坚硬，所以邀请了很多专家前来解决问题，当时施工条件和技术不成熟导致攻关解决难度较大，所以建设耽搁时间久了点，并非像外界传言那样。”
白衣大哥拍手：“看看看看，当事人来了，我就说嘛哪有什么打生桩、做法事，真是无稽之谈。”
“那好，先不说越江大桥。”大叔指着脚下的桥，说，“当年修这桥的时候我可记得请人做法事了。”
白衣大哥嗤笑一声：“开工奠基仪式可能会有三牲祭奠，但绝对不会有人敢活人祭，又不是脑子被驴踢了，干工程的都清楚桩基设计时都是有参数的，真掉进去个人，回弹强度等下降，桩就毁了，检测单位一来立刻就能发现，知道了吗？”
人群中有个行内人小声说：“也不是一定能发现吧？如果施工单位铁了心隐瞒呢？地方验收标准一类桩占95–99%都有的，很少有要求全数一类桩的，低应变动测检测出来可以说是沉渣什么的，低应变出一条二三类桩是验收允许的。”
白衣男子反问他：“低应变动测不容易发现，那声波投射、钢筋笼、静载荷、取芯、高应变呢？哪个不能查出来？”
“可是这些项目抽检1%—10%不等，不一定抽到吧？”
“有运气这么好恰好避开问题桩吗？”
“说不定？呃，别误会，其实我一直认为这种事是不会发生的，我也是做工程的，但是……你知道的，凡事有疏漏嘛。”
身穿黑白条纹衣服的大叔露出一抹得意的笑：“你看你看，你们内行人都说了可能会抽不到，谁知道施工队有没有做这些丧心病狂的事。”
白衣服被气笑了：“随你怎么说，你要一口咬定这桥有问题也与我无关，这桥又不是我建的，桩基里埋了人那也不是我埋的，我不想跟你们说了，除非亲眼见过否则信这些歪论的人基本上没什么判断能力，这不是文化高低和知识面的问题，而是本质上的蠢，别人三言两语就深信不疑。”
“这他妈给你牛的！我看你才蠢！这桩基里肯定埋人了！”
“就你蠢！蠢死了！我看你被迷信荼毒的挺严重！”
因为他们的争吵聚在这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后来的人不明就里，只听见了打生桩三个字，然后人群炸开锅。
“他们在吵什么？”
“听说这桥桩里埋人了。”
“真的假的？”
“谁知道？他们这么吵肯定有原因，是不是谁家孩子失踪了？”
“别瞎说了，这桥建了四五年了吧，记不清了，反正挺多年了，建完桥后怎么把人塞桩里？”
“就不能是建的时候就埋了吗？”
我看向那位身穿行政夹克的男子：“叔叔，请问将人灌注真的可行吗？”
男人思考后说：“其实，我觉得不行，现在技术已经很成熟了，据我所知当初建这座桥时采用的是从底部往上灌注的方法，就是用一根直径20cm左右的导管将从底下慢慢往上灌，边灌边提导管，混凝土会从导管的下口往上翻，导管和钢筋笼之间的空间不足以容下一个人，灌混凝土的时候人想钻进去都难，即使桩身比较大人能下去，混凝土是从下面往上翻上来的，人的密度比混凝土小得多，人在混凝土里的浮力是自身重量的一倍多，根本沉不到混凝土里面去，所以，难度非常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