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虚惊
很多初中小女生都很迷塔罗牌,为那些神秘的图案与繁复的排阵惊叹。苏万曾经暗恋过一个女孩,为此看过不少有关塔罗牌的书。虽然暗恋终究以暗恋收场,但书的记忆还在,他印象最深的是一张叫“倒吊人”的牌,寓意为“牺牲”。
尽管如此,苏万也不曾想到,有一天他会亲自摆出这个pose。
――此时他就像根刚灌好的腊肠,被绳子勒成一段一段,吊在高处等待风干。胖子也被捆住了,嘴巴被一团布堵着,但不知道是不是体重原因,没有被吊起来,只是歪倒在一边不停挣动,有点像待宰前不安的猪。
果然胖人有胖福,逆境中,一身神膘拯救过多少脆弱的生命。苏万在心里悲凉长叹。
原本属于他们的帐篷,现在已经被七八个藏民包围了。藏民们清一色蓝色藏袍,各个手拿藏刀,叽叽咕咕地说着苏万听不懂的话,对苏万和胖子指指点点。
脑部的胀痛感让苏万无法过多思考,他整个人都昏昏沉沉,耳边嗡嗡直响,手脚冰凉。据说倒立有利于脑部供血,苏万曾经想试试看借此提高智商。然而此刻,当他真正感觉到全身血液都在哗哗哗往脑子里倒灌时,他宁愿对着王后雄叔叔的帅脸大声哭诉:“对不起,我就是这么笨,我不要变聪明了。是真的,我没有傲娇。”
完了完了,他要翻白眼了。苏万觉得眼前不断冒出黑色的阴影,耳鸣越来越严重。难道他不仅要比黑眼镜先瞎,还会变成聋子?师徒二人真他妈登对。
“狗日的,”胖子雄浑壮阔的骂声响起,他嘴里的布条终于被拿开了,“他娘的搞偷袭算什么,有种跟胖爷我单挑啊!”
紧接着苏万身体一沉,终于重新投入大地母亲的怀抱。
藏人的讨论总算有了结果,他们派出一个代表,开始跟胖子交流。令苏万吃惊的是,胖子看起来一副文盲样,居然还能连说带比划地跟藏人搭上几句。最后藏人代表点点头,开始给胖子松绑。
还有我还有我!苏万见有门儿,赶紧扭动身体刷存在感,却凄凉地被藏人全然无视。而胖子被松绑后,由一个藏人带路,骂骂咧咧地径自离开了。
藏人直到目送他们完全消失不见,才终于把注意力放回苏万身上,那目光,绝非善类。
苏万脑袋一空,傻逼了。
妈的,这下子真要上黄泉路了,果然,饭可以多吃,话不可以多说。
***
苏万醒来时,藏人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茫然地坐起来,原本还以为自己做了个噩梦,但屁股下千里冰封,抬头万里雪飘,显然是穿越了。
“醒了就别发愣,抄家伙干活。”胖子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原来不是穿越,真的是噩梦。苏万一转头,看到胖子就来气:“我说,你――”
“你什么你,还真当胖爷我是你爹?告诉你,老子对你仁义至尽了,要是出来夹喇嘛,像你这样不靠谱的青头,一百次都不够死。”
苏万一口气还没撒出来,愣是被憋了回去,脸顿时涨得通红。他脑子里胡七八糟地想着跟胖子出来是不是个错误,又想起黑眼镜的那句“别给我丢脸”,心里一时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这时候,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
苏万偏头一看,吴邪穿着红艳艳的喇嘛服,往雪地里一站,白底红衣,要不是剃了个光头,就跟新娘子差不多,美艳动人一朵花。
苏万呆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怎么回事,不是说吴邪死了吗?如果吴邪还活着,胖子是在挖什么?这他妈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诈尸?他越想越恐怖,后退一步,张大嘴就要开始尖叫。
吴邪在他发出惨叫之前,及时地抓起一团雪堵住了他的嘴。
时间回到大概半年之前。
吴邪走在雪地里静静地思考,怀里揣着酒。酒是陈年酒,人心也不再年轻,只有雪还是一样,冰冷冷白茫茫的一片。荒凉的雪原上,只有他一个人在走,看不到出路,也没有退路。
背后忽然一动,吴邪的嘴巴被捂住了,匕首毫不留情地划过,温热的血一下冲上了喉管,汹涌地往外洒。他摇摇晃晃地被推倒在雪地里,血液和雪融化在一起,向四周蔓延,一时间,除了喷血的脖子尚有一些体温,他的其他任何部位都感受不到半点温度。
他面前站着一个穿白羽绒服的年轻人,眼睛很冷漠。年轻人看了好一会儿,大概是在确认他的死亡,少了两根指头的手里,鲜血顺着匕首淌下。
他妈的胖子果然不靠谱,居然找来个残疾人。
吴邪捂着自己的脖子,狼狈地往后爬了几步。他的力气跟血液一起流失得差不多了,最后那点力气不可能报仇雪恨,只够他颤颤地站起来,向后翻下悬崖。
时间归位。
“说到这个,汪灿刀功不错啊,”胖子拍拍吴邪的肩膀,“又死又没死的,正合你意。不过你没事学小哥玩什么消失,害胖爷我以为真出了事,满世界找汪灿算账,还亲自过来一趟。”
“要死总要死得像一点,毕竟我走的是实力路线,”吴邪笑了笑,“残疾人拿刀能捏好准头?要是再一歪,切到颈动脉,老子做鬼都不放过你。”
吴邪瘦了很多,也黑了一些,那身喇嘛服看起来很宽大,这样通常会让人显得瘦小无助,但吴邪举手投足之间霸气侧漏,看起来反倒更酷了,有点像天高地远任我行的孤胆刀客。苏万偷偷打量吴邪喉头那条丑陋狰狞的疤,再摸摸自己的脖子,倒抽一口凉气,对吴邪肃然起敬:“老大,能不能偷偷告诉小弟,割喉坠崖雪埋三重杀,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命硬,还有傻逼都罩着我。”吴邪丢出一句。
被傻逼罩着很值得炫耀?苏万半天没闹明白,被胖子一边吆喝着干活一边拖走了。
“我们到底要挖什么,”苏万奇怪地问道,“吴老板不是不在里面吗?”
“掉下来的时候丢了东西,”吴邪不知道从哪摸出一根烟,可惜没找到火,只能夹在耳朵上,“虽然是个西贝货,有总比没有好。”
最近简直土拨鼠上身。苏万郁闷地拿起一把铁锹。自从跟上这个胖子,就一直挖挖挖,这鬼地方,还能挖出人参来?吴邪倒是好,一动不动,站着监工。
“怎么,不乐意?”也许是注意到了苏万的怨念,吴邪笑了笑,“不乐意你自便,我没空管你。”
吴邪说话的时候,喉头滚动,那道疤尤其恐怖,再配上皮笑肉不笑的诡异表情,效果非常惊人。苏万呆了呆,看看四周茫茫无边际的雪原,认命地低头乖乖干活。
“天真,骨头还没好吧,”胖子一边挖一边说道,“啧,看你那副虚样,要是胖爷我没来,就凭几个老和尚,几百年也挖不到你想要的东西。”
吴邪抱着手臂低低地笑几声,没说话。
苏万抬头看了看高高的悬崖。坠崖不是坠着玩玩儿的,伤筋动骨一百天,更何况是高空自由落体,吴邪还能站在这儿,本身就已经是奇迹中的奇葩。
他一边往下刨,一边用余光打量吴邪:霸气没错,酷炫没错,黑了瘦了,但不觉得是只弱鸡,反而很有超级型男的范儿。但这型男一垂头,露出脖子,苏万忽然发现这部分的线条无比柔软,比女人还女人。
与黎簇不同,苏万跟吴邪接触不多,唯一的印象,就是那张被石头粉末涂成日本艺妓的白脸。可就在这一刻,他突然对吴邪产生了一种理解:这个人,也许不是天生就这么狂拽霸酷的,就像他从脖子到头颅的线条,并不是清一色的强硬,而是一寸寸地、逐渐变得有棱角。
到底是怎么样的事,可以让一个人改变那么多?一段那么柔软的脖子上,是怎么长出一颗花岗岩脑袋来的?
吴邪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目光,苏万立即觉得眼睛被极其凌厉的视线戳了一下,连忙埋头苦干。
沉默的雪原上,一时间只剩下了风声和刨雪声。
天渐渐暗下来。
“你确定是往这儿挖?”想到胖子之前的不靠谱,苏万忍不住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