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访客
这几日范宗内毒疫兹扰,闹得手足无措,有风声外漏,景阳城内也少不得人心惶惶。
范卿玄那一日离开静室后,原本是打算翌日再去,却不料后院封印松动,中毒弟子燥乱不断,不得不抽身前去查看坐镇。
待到一切处理妥当,已是七日之后,范卿玄打发走了瑶光尊后,便往兰亭阁的方向走去。
前去听晨课的弟子三三两两的走在路上,不少弟子都在议论,说宗门来了个隐士高人,悬壶济世,妙手神医,不必再惶惶不可终日,此人实乃华佗转世,为救黎明苍生而来云云。
这些话听在阳珏耳中就很不是滋味了,同是在医道上钻研多年的人,就这么被比了下去,若说毫无情绪,那是虚伪。更何况此言吹的天花乱坠,实在不忍耳闻。
他心里堵着口气,心里恨的牙痒痒,一脚迈出后院打算去静室瞧个究竟。
刚绕过院子就遇上了范卿玄,阳珏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他忙扶着一棵白杨站稳道:“范宗主。”
范卿玄点点头。
阳珏笑了笑道:“范宗主忙完了?”
“嗯。”
阳珏双眼滴溜溜的四处转,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有时候觉得就像一双明镜,能照出自己心里的想法,凌厉的可怕。有时候又如一汪深潭,看不出喜怒,难料其意。
他正想着还说什么,范卿玄反而先道:“阳先生要去静室?”
被一语道破想法,阳珏条件反射的摇头否认:“我就随处走走,老待在屋子里解毒,容易走牛角尖。”嘴上说着,心里顺道也鄙视了一番谢语栖,只差没明面儿上摆着说:看那姓谢的可不就闷在静室七天不出来了,也没什么能耐。
末了阳珏道:“我再去后院看看,日头渐渐烈了,想着或许会有些新发现……”
范卿玄点头:“辛苦先生了。”
阳珏顿了一下,转身道:“宗主若是无事不如也一起去看看?”
“不了,你去吧。”
阳珏讪讪闭嘴,正想着再劝劝,然而抬头对上他那一双冷峻的眼眸后,登时没了思绪,只得堆上笑脸抱拳告退,往后院走,避开了范卿玄的视线就闪身躲进墙后。
待到院外范卿玄的脚步声渐远,他才微微侧头往外窥视了一眼,见没了人后才轻手轻脚的钻了出来。
兰亭阁后的静室内,云烟缭绕,充盈着药材的味道,清香中夹杂着些苦涩,虽然刺鼻却能平心静气。
然而屋内却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内里气息虚浮,血气郁结更有几分气数将近的味道。
谢语栖颤抖的摸向桌上的药瓶,却哗啦啦的碰倒了一片。
他的状况似乎并不好,脸色苍白如纸,喉头似有刀绞,半句话也说不出口。
额上渗出的冷汗滴滴滑落,呼吸乱毫无章法,胸腔窒息痛苦难耐,扯乱的领口下露出脖颈,上面隐约能见灰褐色的斑块,赫然便如那些中毒的弟子般。
范卿玄刚要敲门就听到屋内传来邕玎ヒ徽笙欤伴随着一声模糊的惊叫,接踵而至的似乎有什么摔倒在地。
他来不及细想,猛的一脚踹开石室的门,就见谢语栖跌坐在地上,周围摔碎了一堆瓶罐。
“怎么回事?”范卿玄皱眉问一旁吓呆了的小弟子。
小弟子脸色花白,一见来人是宗主,忙定了心神道:“谢少侠,吃毒,后,药!”
“听不懂,说清楚!”范卿玄厉声喝了一句。
小弟子吓得一个激灵,道:“他吃了那□□,试最后一味药!”
“解药!”
小弟子利索的在桌边一阵搜寻,然后手忙脚乱的将一个白瓷瓶递了过去。
范卿玄闻言二话不说,将谢语栖按下,不顾他毫无理智的挣扎,强行将瓷瓶中的药喂他吃下。
“唔……咳咳!”谢语栖十分抵制这解药,干呕着要将它吐出。
范卿玄眉心皱成川字,奈何怎生也安抚不了他,于是反剪了他的双手死死抱进怀里,以全身的力量将他牢牢困住再动弹不得半分。
那解药逐渐生效,怀中的人也渐渐安分下来。
谢语栖呼吸尚未平整,在他怀里挣了一下,埋着头闷闷道:“放开……”
范卿玄依言松手,却仍旧仔细盯着他,怕是毒未尽解,生出意外。直到谢语栖呼吸平稳下来,他才放下手中的药瓶。
范卿玄抬头环顾四周,依旧还是那些瓶瓶罐罐的药材,地上乱七八糟的扔了一地的纸团和白布条,布上斑驳的染着鲜血,触目惊心。
范卿玄皱眉道:“你在搞什么?”
谢语栖推开他踉跄起身:“看不出来么?做药……”
范卿玄眉间染上一层戾色:“做药能搞成这样?”
谢语栖咳了几声,漫不经心的道:“低估了这毒的厉害,捡了五成药性,如今一试恐怕只该捡三成……”
看谢语栖往自己嘴中又塞了一粒药后,范卿玄忽然就怒了,上前一步抓了他的手。
谢语栖的手骨本就偏细,如书生一般,隽秀白皙。
如今指尖多了许多细小的针孔,微微泛着乌青色,这也便罢了,腕上那五六道尚未愈合的伤口尚留着血痕。
不用想也知道那白布上染的血从何来。
范卿玄盯着那些伤痕,目光如刀锋般凌厉,脸色黑的可怕。
“宗主!”小弟子看得心惊,忙在一旁拦着,生怕宗主一怒之下要糟糕。
“你干什么……放手……”谢语栖往后退了半步要挣开,却奈何怎样也逃不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