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别拿你的心软,去赌别人的良心。”
第97章“别拿你的心软,去赌别人的良心。”
陆隅的目光沉沉地落在手中水杯的杯壁上,林澈敏锐地察觉到了陆隅情绪的变化。
林澈反握住陆隅的手,他看着陆隅紧绷的侧脸线条,犹豫了片刻,还是轻声问了出来:“陆隅,当年……锦书和他,到底是怎么分开的?”
陆隅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缓缓擡起头,深邃的目光对上林澈的眼睛。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了几秒,只有窗外大雪簌簌落下的声音隐约传来。
最终陆隅像是卸下了某种沉重的负担,轻轻呼出一口气。他放下水杯,身体向后靠进沙发背,但握着林澈的手却没有松开,反而更紧了些。
“二十二岁。”陆隅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穿透时光的遥远感,“锦书那年才二十二岁,还在国外念书,年轻,天真,对爱情有着最纯粹的憧憬。蒋停云……那时候的他,比现在更锋利,也更……一无所有。”
“他遇见锦书,大概是他灰暗人生里唯一的光。”陆隅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他们一见钟情,爱得……很炽烈。锦书为了他,几乎要和家里闹翻。”
林澈安静地听着,想象着那个年轻飞扬、为爱不顾一切的陆锦书。
“但蒋停云的身份,注定了他无法给锦书一个安稳的未来。”陆隅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林澈的手背,“他只是蒋家一个不被承认、甚至被刻意打压的私生子。蒋家那个烂泥潭,你大概也能想象。他当时自身难保,前途渺茫,除了满腔不甘和所谓的真心,几乎一无所有。”
陆隅顿了顿,眼神变得更加复杂,“他想带锦书私奔。”
“私奔?”林澈微微睁大了眼睛,这个带着浪漫和悲壮色彩的字眼,从陆隅口中说出来,却只让人觉得沉重。
“嗯。”陆隅点了点头,“他大概是想用这种最决绝的方式证明他的爱,也逃离那个让他窒息的环境。锦书……那时候的锦书,是真的愿意跟他走的。”
“然后呢?”林澈轻声问,预感到转折即将到来。
陆隅的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带着对蒋停云选择的不认同,又似乎夹杂着一丝难以言说的理解。
“然后,他退缩了。”
“就在锦书收拾好行李,准备跟他远走高飞的前夜,他主动提了分手。”
林澈的心跟着一沉。
“他说,”陆隅的声音冷了下来,复述着当年残酷的话语,“他不想锦书跟着他受苦。他说他给不了锦书应该拥有的优渥生活和光明未来,与其让她跟着自己颠沛流离,看尽世态炎凉,不如……放手。”
林澈能想象到那时的陆锦书会有多痛。
满心欢喜地准备奔赴爱情,却被最爱的人亲手推下悬崖。
“锦书……”林澈的声音有些艰涩,“她一定伤透了心。”
“何止是伤心。”陆隅的眼神暗沉,“那是毁灭性的打击。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把自己封闭起来,几乎不和任何人交流。再后来,她就彻底断了和蒋停云所有的联系,独自离开了那个城市。”
“而蒋停云,”陆隅的声音带着冰冷的嘲弄,“他大概以为他的‘牺牲’很伟大,以为断得干干净净就是对锦书最好的结局。他大概以为锦书会很快忘了他,开始新的人生。”
“他根本不知道,”陆隅的视线落在林澈脸上,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就在他提分手后不久,锦书发现自己怀孕了。”
林澈的心猛地揪紧。一个刚刚被深爱的人狠狠抛弃、心碎欲绝的年轻女孩,发现自己怀了对方的孩子……那该是怎样的绝望和挣扎?
“她谁也没告诉,包括家里。”陆隅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对妹妹的心疼,“她一个人,在异国他乡,默默承受着身体和心理的双重煎熬,做出了生下安安的决定。然后,独自抚养他长大,直到……安安快两岁了,她才带着孩子回到我们身边。”
客厅里陷入长久的沉默。窗外的雪似乎下得更大了,无声地覆盖着整个世界。暖黄的灯光下,陆隅讲述的这段往事,像一块沉重的冰,压在两人心头。
陆隅反手紧紧握住林澈的手,他看着林澈眼中清晰可见的心疼和震动,低声道:“所以澈澈,你觉得蒋停云现在一句‘真心真意’,一句‘痛苦’,就能抵消锦书这五年独自承受的一切吗?就能让他理所当然地走近安安吗?”
林澈无法回答,今天蒋停云来医院见他的时候他其实是有动摇的。
听见陆隅说出二人之间的真相,他转头看望外面漫天飞舞的大雪,只觉得那句“当年的事,我们各有难处”恰到好处的形容他的心境。
林澈转头看向陆隅,此刻他还仍然坚定不移握着他的手。灯光下,陆隅的侧脸线条依旧紧绷,下颌线透着冷硬的弧度,可当他感受到林澈的目光,那双深邃的眼眸也立刻转了过来对上了林澈的视线。
“各有难处……”林澈在心底无声地咀嚼着这几个字,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涌上喉头。
“别拿你的心软,去赌别人的良心。”陆隅擡起另一只手,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抚过林澈微凉的脸颊,低沉的声音字字分明的在林澈的耳边响起。
林澈重重地点了点头,所有的纷扰和不确定在此刻都沉淀下来。他无比清晰地认识到,无论蒋停云的“真心”是几分,无论他拥有多大的权势,在陆隅划定的这条底线面前,都不值一提。
他没有再纠结于蒋停云的动机或痛苦,那些都变得遥远而模糊。
林澈的世界里此刻清晰地聚焦在眼前这个为他撑起一片天地的男人身上。他依偎进陆隅的怀抱,将脸埋在他坚实的肩窝里,深深汲取着那令人安心的气息。
在一片寂静中林澈闭上眼,他只听见彼此交缠的呼吸和心跳声。
————
几天后的傍晚,林澈刚结束了一天的工作走向医院地下停车场。
空气中弥漫着地下空间特有的阴冷和淡淡的汽油味。
他刚走到自己车位的通道附近,脚步便猛地顿住了。
昏暗的光线下,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正倚靠在不远处的承重柱旁。那人指间夹着一支燃了半截的香烟,猩红的火点在幽暗中明明灭灭,缭绕的烟雾模糊了他冷峻的侧脸轮廓。
是蒋停云。
他似乎已经等了很久,姿态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平静,但那深灰色西装上沾染的、与这整洁环境格格不入的细微烟灰暴露了他内心的焦灼。
看到林澈出现,蒋停云立刻掐灭了手中的烟,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利落。他直起身朝林澈走了几步,恰到好处地停在了一个不会显得过于冒犯、却又足以拦住去路的距离。
“林先生……”蒋停云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刻意得甚至有些过分的歉意,“实在是不好意思,又打扰您了。”
“蒋先生,我记得我说得很清楚,在锦书做出决定之前,请您不要以任何方式接近我,或者试图通过我接触任何与安安相关的人或事。”林澈转头看着蒋停云的脸平静的说着的同时擡手将车子解锁。
他刻意加重了“任何方式”四个字,目光仍然没有丝毫闪躲地直视着蒋停云,停车场昏暗的光线落在他清俊的脸上,映出一种拒人千里的疏离感。
蒋停云脸上的歉意凝固了一瞬,随即化为更深沉的复杂。他似乎想解释,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更直接的坦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