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错
认错
“可是在祖父那里受了委屈?”门口之人的声音即使被压低了,也难掩其中的清丽。
言祁没有说话,只是攥紧了手中的短剑,身体微微战栗。
清辉透过门口洒在了地上,房间内是一片漆黑,门口之人是逆着月光走进来的,模样看得不是十分真切。
地上的影子渐渐拉长,直到最后彻底隐于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离得近了,言祁才看清楚,那人是一幅小兵打扮。
人影走到了床榻之前,第一件事便是想去摸言祁的脸,不料一抹亮白色陡然划破了黑暗,直逼人影的眼前。
“怎么又拿我送的东西来防我?”沈珏身子微微后倾,轻巧地避开攻来的短剑,随后用右手卸了言祁的力,将短剑丢至了一旁。
她的下一句话便是,“不是怕黑吗,怎么不点灯?”
说这句话的时候,沈珏摸了摸言祁的脸,已然是一片泪水。
言祁这时候已经从床上坐起,沈珏微微倾身,将他圈在了怀抱之中。
言祁的耳朵恰好贴在她的心口,强而有力的跳动声在他耳边如烟花一般炸响。
“我没想到你会来边疆,再加上之前很忙,就忘了和祖父说你我之间的关系,你可是在他那里受委屈了?”沈珏顺势单手将他抱起,转了个圈后自己坐在了床榻之上。
这样一来,言祁的位置便由坐在床上,变成了坐在沈珏的腿上,和她面对面。
沈珏有一下没一下地梳弄着言祁的发尾,放柔了声音哄道,“别生气了……”
话还没说完,眼前之人便隔着衣服狠狠地咬向了她的肩头,沈珏神色未变,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我真的知道错了。”
身前之人没有说话,力度也没有减轻半分,沈珏一手圈在他的腰间防止他坐不稳摔下去,另一只手则用来擦拭言祁的眼泪。
眼泪是擦不完的,甚至是越擦越多的。
言祁大半张脸都埋在沈珏的肩头,只有小半张脸露在外面,沈珏将他抱得更紧,略一低头,亲吻着他的眼尾。
好苦。
怀中之人原本僵硬的身体终于逐渐放松下来,原本抵在沈珏腰间的手也渐渐卸了力气。
怀里的人一直都不说话,沈珏也摸不准他的心思,于是试探性开口道,“可是我的死讯让你伤心了?”
肩头上的疼痛更甚,沈珏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五指成梳,从言祁的发根处梳到发尾,贴着他的耳边轻声说道,“假死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现在将领之中出了一个奸细,我和祖父商议了一下,假死是最快揪出奸细的法子。”
她接着哄道,“我没有想到你也会来边疆,卫昭也是个藏不住事的,才惹得你这么伤心。”
“你的意思是,惹我伤心的反而是卫副官了?”言祁终于擡头,声音中透着一股子冷然。
“自然不是,”沈珏亲了亲言祁的嘴角,后者却一扭头不再理她,“按照计划,这件事本不应该让你知道的。”
沈珏改为一只手捏住言祁的下巴,微微用力迫使他与自己对视,“言祁,别生气了。”
因着门口的那抹清辉,此时的帐篷之内也不算是完全的黑暗,在这明暗模糊不清的环境中,沈珏黑曜石一般的眼睛更是耀眼。
两人对视了一会,言祁率先垂下了眼睛,“我不是生气……”
沈珏认真听他继续往下说,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大滴大滴砸在她胸前的眼泪“我只是……害怕……”
言祁抓紧了沈珏胸前的衣服,手指还在微微颤抖,“中秋的前一夜,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你被一剑穿心。”
“所以我才向陛下讨了督军太监的差事,但没有想到……”
剩下的事即使言祁不说,沈珏也能够猜出来,她轻抚言祁的后背,表达着自己的安慰。
言祁会听到她的“死讯”,确实在她的意料之外。沈珏本想着快刀斩乱麻除掉将领中的奸细,而以己为饵诱敌深入一向是她的拿手好戏,所以做出决定的时候也没有想太多。
而就是在刚才,即使在深夜言祁也哭得克制而又小心的时候,她才体会到心疼这一情绪。细密的疼仿若勒紧的线,把她的心割得好像在滴血。
“我错了。”
如果说方才的那句认错只是为了哄人随口说出来的,那么这句话的分量就远远超过先前,沈珏并不后悔自己的决定,她只是后悔让言祁伤心。
还未待沈珏说些什么,言祁便主动将脸埋在了她的肩头,原本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也圈在了她的腰间。他越收越紧,似乎先要把沈珏融在自己的骨血里。
“将军大人……”他喃喃道。
“嗯,我在。”沈珏摸了摸他顺滑的头发,自然而然地应道。
随后便是一阵寂静,仿佛言祁刚才的那句呼唤只是为了得到沈珏的回应,仅仅是一句回应,便可以让他心满意足。
压抑的喘息声越来越小,沈珏便知道腿上之人大概已经平稳好了情绪。
虽然言祁哭起来很好看,但还是不哭为妙。
言祁推了推沈珏,她便把圈在言祁腰身上的手松开了些许。
言祁的腰真的很细,甚至摸着还会有点硌手。但这话沈珏是万万不敢说的,只是在心里暗自下了决定,以后要想尽办法让言祁多长些肉才是。
言祁依旧是坐在沈珏的腿上,认真地看向她的眼睛,“奴才不喜欢拥抱。”
沈珏挑了挑眉,既是好奇为什么他不喜欢拥抱,也是在想这人怎么又自称奴才了。
“都依你,只不过你以后不要在我面前自称‘奴才’了。”沈珏用指腹重重地按了按言祁的下唇,似是一种惩罚。
言祁只是点了点头,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