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27.横店
◇第27章27.横店
周一上午九点，阙眠和简觉深登上去浙江义乌的航班，经过两个小时的飞行，再从义乌乘坐高铁到达横店镇。
横店影视城占地五万多亩，囊括古代、现当代和未来建筑造景，享有“中国好莱坞”的美誉。阙眠的房子与影视城隔路相望，十七楼，南向的两室一厅，站在阳台上便能看到影视城内走来走去趴活儿的群演。
简觉深提着箱子，迈过门槛，入眼是瓷白地砖上铺就的印花地垫，角落绘制了漆黑的洞穴里棕熊打盹的图案。装饰风格温馨舒适，应是阙眠一件件用心挑选购买，仔细布置而来。
比起北京，这个小房子更像阙眠的家。
阙眠弯腰拉开鞋柜，找出一双酒店用的一次性拖鞋：“先凑合一下，下午我们去超市采购。”
简觉深换上拖鞋，把自己的鞋子放进鞋柜，摆放整齐。立体突出的眉骨下压，他想起母亲的叮嘱，【阙眠不愿意买房，不是没钱，是心病】。
玄关处的衣橱挂着零散三五件衣服，门板上歪七八扭的贴纸，电视柜台面的乐高跑车和游戏主机，点点滴滴是阙眠热爱生活的痕迹。
“简哥，我去躺一会儿。”精力条见底，阙眠打个哈欠，“你自便。”
“去吧。”简觉深说。
阙眠进入主卧，门板半掩，他懒得换睡衣，设定好一个小时的闹钟，躺下休息。
简觉深轻手轻脚地在屋里转两圈，给阳台快要枯死的植物浇水，把茶几上杂乱的小物件归纳整理，摁下电源总开关，全屋通电通网。
阳台宽敞明亮，视野开阔，将影视城尽收眼底。简觉深找到一个小马扎，撑开，坐在阳台上，手肘支在窗户边沿，俯首望着影视城里蚂蚁般忙碌的工作人员发呆。
午后阳光暖意融融，晒得人犯困，阙眠或已进入梦乡。
回国的第一周发生了太多事，大事小事，好事坏事，如密密麻麻的玉珠落了一盘，叮叮当当没个消停，令人疲于奔命，无暇思考。现在，简觉深终于寻到空隙，认真地想想自己要做什么，怎么做。
男人抻直长腿，惬意地眯起眼睛，修身的定制衬衫勾勒流畅的肌肉曲线，宛如饱餐后闭眼小憩的斑斓大虎。他逐帧回忆三弟保罗得意洋洋教授勾搭技巧的场景，那是他为数不多愿意听保罗讲话的时刻。
-
2009年，意大利，西西里岛。
“里奥！里奥！”保罗亦步亦趋地跟在简觉深身后，叽叽喳喳堪比一千只讨食的海鸥，“里奥哥，我听贝蒂娜说，你拒绝了瑞贝卡的下午茶邀请。”
“那可是瑞贝卡哎！”保罗说，“金发碧眼的女王瑞贝卡！”
简觉深停下脚步，问：“你到底要说什么？”
保罗仓促刹车，左脚踩右脚一头撞上简觉深的肩胛骨，登时涕泗横流，哇哇大叫：“好痛好痛！！！”
简觉深眉毛拧成一团，保罗和阙眠同岁，心智却差一大截，十九岁的意大利男孩活泼聒噪，仅凭一张嘴能烦死半个地中海。
手指微动，简觉深忍住抽出后腰武器，送保罗见上帝的冲动，深吸气，又问一遍：“找我有事？”
“你最近拒绝了好多邀请，贝蒂娜让我问问，你喜欢什么类型的情人？”保罗说，“没有爱情，你的灵魂将枯萎风干，化为一地碎渣。”
“呵。”简觉深冷笑，“收起你们蠢蠢欲动的小心思，我选择和你们姐弟俩站在同一阵营，短期内不会反悔，别千方百计地试探我的底线。”他摁开弹簧刀，刀尖对准凑上来的保罗，“离我远点。”
“好凶啊，里奥哥。”保罗嬉皮笑脸，手指推开雪亮的刀面，“你有心仪的人了，对吗？”
“在遥远的东方，她的眼眸比月光温柔，嘴唇比花瓣柔软。”保罗模仿吟游诗人矫揉造作的腔调，“她日复一日地盼望远征的战士回家，亲爱的情人啊，你永远在我心上。”
“他是男的。”简觉深说。
“……额？”游戏花丛的浪漫小少爷保罗难得宕机，他张大嘴巴，“啊”
“我以为你们意大利人都很开放。”简觉深说，“你没见过gay？”
“你这是刻板印象！”保罗跳脚，“种族歧视！”
简觉深被他吵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他伸手，刀锋架在保罗细嫩的脖颈，压着火气说：“闭嘴。”
“……我错了哥。”保罗双手投降，“里奥哥，我查过，意大利和中国的文化很相似，都注重家庭和传承，你明白吧？”他挠头，搜肠刮肚地寻找合时宜的词句，缓解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氛，“你们讲究那什么，四世同堂？我们也是。爸爸最喜欢过感恩节，一大家人聚在桌边吃火鸡，我给你看照片，这两个空位是留给你和你妈妈的。”保罗掏出手机，晃动间，刀刃不慎划过锁骨，留下清晰可见的血痕，他顾不得喊痛，崭新的智能机屏幕弹出一张图片，他伸长手臂怼到简觉深眼前，“你看你看。”
简觉深匆匆扫一眼，推开保罗的手机，说：“没兴趣。”他收起弹簧刀，揣进口袋，继续走自己的路。
“里奥，是爸爸给你起的名字吗？”保罗不依不饶地问。
“不是。”简觉深说。
“你自己取的吗？”保罗问。
“朋友给我取的。”简觉深说。
“哦……你的心上人。”保罗启动敏锐的浪子雷达，乘胜追击道，“你向他表明你的心意了吗？”
“没有。”简觉深说。
“那你为什么来意大利，你不怕他被人拐走？”保罗叽里咕噜说出一大堆可能性，“听说你们中国人很保守，他喜欢男人吗？他爸妈同意吗？你在这边待太久，回中国发现他结婚了怎么办？”
简觉深被问得心头火起，阴恻恻睨一眼保罗：“不讲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倚仗两人同一阵营，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保罗无所畏惧地踩踏大哥的红线：“我十四岁就破处了，凡是我看上的女孩，不出一个月，就会成为我的女朋友，百发百中，绝无败绩。里奥，我教你追人，怎么样？”
简觉深上下打量保罗，得意洋洋的金发男孩像只花哨鹦鹉，怎么看怎么不靠谱，他冷下脸：“滚蛋！”
-
简觉深抚摸脉搏，眼中隐隐泛起苦笑，他脑袋聪明，学什么都快。2008年去意大利，仅用大半年时间熟悉了语言环境，2009年接管罗朗集团西西里岛业务区，2017年推动罗朗集团灰产全面洗白上岸。他的手拿过刀，开过枪，打过人，险险止于犯罪边缘。
狡猾如狐的里奥·罗朗，耍得意大利警察团团转。
可他就是理解不了保罗所谓的爱情技巧。
什么欲拒还迎、欲情故纵，保罗说，暧昧像默契的华尔兹，忽冷忽热，患得患失，才能跳得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