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79.下雪的海
◇第79章79.下雪的海
北方的海有别于热带海洋的沙滩和椰子树,锈迹斑斑的铁栏杆、纯白色t型防波堤、裸露的漆黑礁石,和远方若隐若现的钻井平台,共同构成了悠远浩荡的景致。
阴云密布,潮汐翻涌,海洋和天空界线混沌模糊。阙眠凭栏远望,冷风猎猎,衣摆翩飞若流星划过苍穹的尾焰。
简觉深说:“天气预报今天有雪。”
“我还没见过下雪的海。”阙眠说。
“那我们等一会儿雪。”简觉深挤挨着阙眠,手肘碰手肘,喉头滚动,百般思索怎么将表白说得真挚动人,“那个……”
“嗯?”阙眠留意简觉深红润的耳垂,他伸手,冰凉的指尖触碰对方的脸颊,“你是不是感冒了?”阙眠拽着简觉深的手腕,转身走向不远处的独栋别墅,“我们回去休息一会儿,等下雪了再来,我给你熬梨汤。”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识时务的简觉深麻溜抛弃表白的冲动,反正他们要住半个月,考虑周到再说。
往日工作繁忙,突然闲下来,阙眠有些不知所措。他站在灶台前,搅合锅里的梨块、银耳和冰糖,简觉深坐在客厅抱着小提琴调音,高高低低不成曲调的音符和咕嘟咕嘟沸腾的梨汤混合,令阙眠感到久违的平静。
“阿嚏!”简觉深拿着琴弓,揉揉鼻子,嘟哝道,“不会真感冒了吧。”
阙眠端着一碗梨汤走出厨房,说:“你喝汤,我去药店拿点药。”
“好。”简觉深说,“你别穿大衣了,穿羽绒服。”
阙眠套上一件厚实的羽绒服,走出家门。
十分钟……十五分钟……二十分钟……
简觉深喝完梨汤,洗了碗,频频望向挂钟,心里犯嘀咕,药店就在小区门口,两步路的事,怎么去这么久。
半小时后,阙眠左手提着一大兜药品,右手抱着一大兜口罩推门而入。
简觉深问:“你买那么多干什么?”
“药店剩余的存货我全包下来了。”阙眠说,“路边的大哥说最近好多人感冒,好像有一种传播性很强的新型病毒。”
“有备无患。”阙眠说。
简觉深拆开一盒感冒药,温水送服,戴上口罩,说:“你离我远点,别把你传染了。”
起初,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一个小插曲,不值得留意。就连简觉深,也只当是普通感冒,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听新闻。
当晚,窗外飘起雪花,洋洋洒洒落了满地。
阙眠合上笔记本电脑,《不放弃》第四季春节期间上映,他紧盯宣传进度,当下幸运星的资金链经不起折腾。
“简哥?”余光瞥见简觉深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阙眠赶忙起身,走到沙发旁,弯腰抚摸简觉深的额头,温度烫得惊人。
从药品布袋里找到温度计,阙眠捏在手里狠摇几下,夹在简觉深腋窝,又去冰箱取了一盒冰块,用干毛巾卷着放在简觉深额头。
电视里播放着春运在即的新闻,主持人念叨着庞大的人流量再创新高。阙眠将药盒铺在桌上,仔细查看症状和用量。
五分钟到了,阙眠拔出温度计,38度7,尚未达到高烧的范畴。阙眠松了口气,将简觉深扶起来:“简哥,喝些水再睡。”
简觉深像口烧干的铁锅,呼吸如同喷火,他就着阙眠的手喝水,虚弱地说:“我头晕。”
“你发烧了。”阙眠说,“多喝水,我陪着你。”
“你把口罩戴上。”简觉深说。
“你别管了。”阙眠擡手,水流堵住简觉深喋喋不休的嘴巴。
简觉深身强体壮,从小到大没发过烧,这是头一回,好死不死卡在表白之前。
阙眠放下空杯子,把简觉深扶到主卧,自作主张地说:“我今晚睡这里。”他用另一条湿毛巾擦拭简觉深的脖颈和胳膊,撩起睡衣,认认真真搓了三遍腹肌。
“你占我便宜。”就算烧到神志不清,简觉深也不忘本性,他颤颤巍巍地伸手,“我要摸回来。”
“以后再摸。”阙眠摁下简觉深的手,关掉顶灯,打开床头小夜灯,指向窗户,“下雪了。”
简觉深靠着阙眠的手臂,郁闷地说:“真可惜,我不能出门看海。”
“我录给你看。”阙眠捂住简觉深的眼睛,“睡吧。”
窗外雪花悄然无声地坠落,温暖的卧室里,阙眠侧身挡住小夜灯的光,将熟睡的简觉深搂进怀里。他第一次照顾得病的简觉深,印象中的哥哥聪慧强壮、无所不能,如矗立的城墙,从容挡下苦难,笑着说【我陪你】。
高烧融化了简觉深锋利的轮廓,蒸红的皮肤显出罕见的脆弱,逐渐褪去强势自信的外壳——阙眠舔了舔唇瓣,乌黑的瞳仁迷雾氤氲,某些陌生的、奇异的念头蠢蠢欲动,荷尔蒙催促着阙眠向前走,碍于经验空白,他不知道往哪走,又该走向何处。
阙眠回忆小时候简觉深哄自己的做法,他俯身,一个蜻蜓点水的吻落在简觉深额头。他咂摸味道,舒适地眯起眼睛,怪不得小时候简觉深经常亲自己的脸,果然感觉很好。
凌晨两点,窗外的雪越下越大,阙眠隔两个小时给简觉深测一次体温,换了两次冰块,总算把温度降到37度4。换上厚羽绒服,裹上围巾,他拿着手机出门去海边拍雪。
海边的路灯早已熄灭,阙眠尝试拍了几张照片,效果都不理想。回别墅取车钥匙,他开车驶上沿海公路,寻找合适的拍摄地点。
深夜公路宽敞,车辆稀少,阙眠尝试拐进几个岔路口,终于找到一处靠海的观景点。打开远光灯,他推门下车,光束照亮铁栏杆和防波堤,照亮无尽的漫漫长夜,浪花卷雪,翻涌激荡。
阙眠举起相机,拍摄下雪的海面,生怕素材不够,他又录了一段视频,末尾镜头转向自己:“简哥,快点好起来吧。”
关掉手机,阙眠倚靠车头,望着波浪跌宕的海面,鬼使神差地双手合十,低头祈祷——愿神明仁慈,保佑简哥平安。他默念三遍,从车里拿出两个苹果摆放在栏杆上,驾车离开。
回到别墅,时针指向四点,阙眠焐热手掌,再次抚摸简觉深的额头,眉间紧蹙,怎么又烧起来了。
温度计显示39度5,蹿升的恐怖高温让阙眠反复确认没看错刻度表。他找出退烧药,叫醒简觉深:“简哥,简哥!”
“嗯……”简觉深勉强睁眼,“几点了……”
“吃药。”阙眠说,“你烧得太重了,这样下去会出事的。”他把药片塞进简觉深嘴里,水杯贴在他唇边。
“唔。”简觉深顺从地喝水,残存的理智观察阙眠的脸色,问,“你没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