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散(一)
云散(一)
李不言盘坐在廊下无声阅着从错文司里抄来的案卷,秦影浅酌,林英之着黑色劲衣站在廊下,手上是一份地图。
熙王府,他们三人围坐在回廊下,王府护卫尽数护在周围,确保无人打扰。
“人已经找到了,藏在冷宫里。当初晏氏抄家,明面上,宫里赐死了晏云亭,但是实际上让她以其他后妃的名义,住在冷宫里。”他端起酒杯,浅视杯中酒,“好吃好喝养着,根本不似死人。”
有一起官员于梦中惊悸而死的案件,府衙以急病为由了结此案,但怪异之处在于,官员死的当夜,有人听到悠扬笛音。
与程氏出事那天,李不言听到的一样。
除此之外,宫中秘辛,夜半时,宫里偶有笛音传出,第二日便会发现有人去世。
既有失足落水,又有暴毙而亡,宫中皆不敢谈论,也不敢有妄念。
林英之领教过晏云亭的技艺,除了此人,她想不到还有谁能够以一人之力行音杀之法,让人死于自己的恐惧,杀人于无形。
看来是皇帝发现了晏云亭的独特之处,将其藏起,替他行事。
“万一不是这个人......”李不言迟疑着开口。
“不管是不是她,谁做这件事,我就要谁死。”秦影放下酒杯,“宫中夜宴,是动手最好的时机。”
“地图我记住了,夜宴是什么时候?”林英之把皇宫地图还给秦影,而秦影直接丢在炉中烧了。
“这个月十八。”
“十八?”
第二日就是淮鸦第三次毒瘾发作,若是刺杀在十八,那便不能出任何差错,她当天就得出工。
“有什么问题吗?”秦影察觉出她的惊讶。
“没有。”
“我会安排一名刺客,若是你行动被发现,这名刺客会是你的替死鬼。”
“不需要。”
倒酒的手一顿,秦影解释:“我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自己,若是你被发现,那等同于人是我杀的。”
话虽如此说,但她杀人从不用替身,也不喜欢别人替她去死。
“若是顺利,你藏在我的马车下出宫,若是刺杀行动被发现,禁军出动,那所有人都会被困在宫中,到时候,我安排的人会出来行刺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届时你便可金蝉脱壳。”
虽然他说替死鬼的安排是为了他自己,但是实际上也是在保护她,她没法说什么,毕竟他的安排更一丝不茍。
李不言听着他们的杀人计划,始终一言不发。
在上泰北之前,她从来没有谋杀过谁,游鱼也从来没有教过她这些,此时听着林英之和秦影的计划,即使要杀的是她的仇人,她仍然有一丝不安。
反复翻阅着案卷,她想从案卷上的只言词组中找出仇人的身影,想要恨,想要恨到要杀了她。
恨吗?
是恨的,但是这份恨,真的可以做这样的谋杀计划吗?
就好像对方不是个人一般......
将案卷揉成一团,她抱着头埋在膝盖里。
她怎么可以同情她的仇人!
那是害死她家人的仇人!
这个人是害她失去的一切的直接凶手,她一定要报仇!
若是对仇人生了怜悯,那谁来怜悯她自己!
“李不言?”林英之拍了拍她的肩。
擡头,就见李不言通红的双眼,尽力压抑着自己的苦恨。
“不言,怎么了?”秦影也坐了过来,关切询问。
“我就是,突然恨我自己。”李不言一边哽咽一边擦泪,“我刚刚觉得,我觉得,这样谋划杀一个人不对......可是......可是我又想起来那天......那天他们都死了......”
“我怎么可以同情仇人,怎么可以......”她抽泣着不断擦去泪水。
秦影沉默着靠墙,眼神飘向远处,透过庭院看见了什么别的。
林英之听她的倾诉,听她的痛苦。
“就算把所有人的仇人都杀光了,你失去的还是失去了,不会回来。”她坐到李不言身边,搂住她的肩膀,“这就是恨,恨是件很辛苦的事。”
李不言靠在她的手臂上:“那我该怎么办?”
“做该做的。”
“该做的......”
“让他们偿命。”秦影偏过头,看着她们,眼中不带一丝情绪,“这就是该做的。”
北绒使团与梁都协商泰北划地之事尘埃落定,泰北被划出去一半,而北绒留下世子。
三月十八宫中举办夜宴,送北绒使团。
今夜的主角是北绒使团,若是无人刁难,秦影只需要做好一个臣子的本分,安安静静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