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顺(一)
温顺(一)
“撤退!快撤退!”
号角声在城楼上响起,荆遥又一次撤兵,退入城门,和前几次一样,来不及撤退的将士,被北绒人无情射杀。
北绒没了隋淳,公孙白不够老练,阵前对战时萧默也能赢回上风。
但连日攻城让荆遥损失惨重,萧默每次都是带伤上战,此次退入城门,更是两眼一黑,直接昏死过去。
白色剑影在城楼之上疯狂乱舞,重剑施展不开,李不言便使游鱼,所有从云梯上登楼的敌人,皆被她一剑刺下。
众人心知,荆遥这一道坎,是极难之关,唇亡齿寒。
除了不会功夫的,提得动的刀剑的,全守在城门。
栖枫剑回到了张未鸢手上,血在晕染,但她没有在意,匆匆跑下城楼,前往伤患营。
见到那人时,饶是平常再不喜,此刻也红了眼眶。
赵牧和与遇舟在全力给齐暄止血,可是鲜红的血液却一股一股冒出,好像滔滔江水。
“师兄!师兄你醒醒!师兄!师妹来了!你听见了吗!”路天问流着泪在齐暄耳边大吼。
他的脸毁了,耳朵没了,下颌被削去了一半,伤口森然见骨,身上还插着断刃。
“齐暄!你这个死变态你醒醒啊我都在这里了!你为什么要替我挡!我要你挡吗!”
张未鸢扑到他跟前叫骂着,眼泪止不住地喷涌。
“我功夫好着呢......我才......不要你救......你为什么......”
泪水涌到了齐暄脸上,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勉强睁开了眼睛。
那是见到心上人的目光,就算她一直骂他死变态,但是此刻,他的眼里只有温情。
他大概想说什么,只是嘴无法支撑他的言语,只能用残留的手指,竭力碰她的手。
“师妹......师妹你说些什么吧......师兄他......师兄他不行了......”赵牧和的手和脸都是齐暄溅出的血,他偏过头去,不忍心看这一幕。
遇舟咬着唇,仍然在努力替齐暄止血。
张未鸢瞪大了眼,愣了一瞬,立马覆住了他的手,凑到他耳畔。
“齐暄我不讨厌你......我虽然骂你但是我不讨厌你......你还是对我最好的师兄......你记得吗,我夜里偷跑出去的时候,你还带我去骑马,你记得吗......师兄......我知道的......那个时候我就知道的......”
她涕泗横流,替齐暄回忆他最喜欢的记忆,那是他第一次向她表露爱意的夜晚。
多年的同门情谊,在临死一刻尽数涌现在众人脑中。
她趴在手臂里泣不成声,而齐暄,早已没了气息。
攻城战打了一天一夜,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尘嚣和疲惫。
北绒的将士也打了一天一夜,即使没有人说,大家心里都有恐惧。
因为粮食不够了。
甚至这场打完,他们只能吃到原来一半的米粮。
恐惧能够化为动力,应淮就是要把他们的动力逼出来。
可在众人看来,只要退兵就总有再来一次的机会,他们已经打下了那么多城池,没必要耗在两地边界。
应淮两夜不睡,他甚至不希望将士们休息,而是继续发动进攻,只要保持进攻,荆遥定然被破。
“没用的东西,打了这么久,入秋了连城门都没破。”他坐在软座中,语气平淡,用锦布擦拭手上的血。
地上,是查出来的关押林英之期间见过她的人。
那名看押她的乌鸦和鬼医就站在一旁,看着应淮亲手杀了他们。
应淮指了下鬼医:“你,过来。”
咽了下口水,鬼医小跑到应淮身边,替他医治被林英之踩断的右手。
“治不好,就拿你的右手来。”
他的小眼睛里,有着鬼医看不清的悚意,让他头皮发麻。
“是,是。”
“哈,但是你的胳膊太短了,又粗又短,谁想要?”应淮问公孙白,“你想要吗?”
公孙白低头。
“你想要吗?”他又问站着的乌鸦。
乌鸦答:“听从殿下吩咐。”
“你呢?你想要你的胳膊吗?”他又转回来问鬼医。
鬼医立马跪伏,口齿不清道:“属下、属下、属下的胳膊不值钱,殿下有需要,属下的命、殿下、殿下都可以拿去。”
应淮笑了一声,鬼医的惧怕让他心情好了一些,大发慈悲让他起身,把手交了过去。
“一到子时,立马攻城。”
公孙白很想劝,但是不敢开口,只得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