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话箱庭世界(一)
何寻昕醒转过来,睁开眼看到的是一张薄薄的铁皮,带着深沉的铁质单色,表面处还有些许污浊的痕迹。他花了很长时间才明白这是屋子的天花板,铁皮显然是从废旧机械上拆下来又拼接起来的,上面有明显的断裂口,被用铆钉和焊枪“缝补”了起来。
何寻昕的视线慢慢往下,屋子的四壁是用红蓝两色的编织袋贴合起来的,编织袋被扩展开来压平,再用铁丝穿在其中,固定成平整的墙,挡风遮雨的效果倒也不错。
再往下,何寻昕就看到了一张工作台,台上摆着各种各样的机械零部件,有些何寻昕压根不认识,零件上带着深沉的油污。
工作台前趴着一个男孩,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年纪,但明显要成熟稳重一些。他趴在工作台上睡着了,头发凌乱地翘起,肩背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在他的身边,还有一辆板车,占据了不大的房间很大空间,板车上躺着一个女孩,以蜷缩着的姿态同样熟睡着,像是小猫似的神态安详,身上披着一个大人样式的黑色大衣。
何寻昕目光回落到自己的身边,发现身边还躺着威尔科大叔,大叔面色凝重地躺在床上,呼吸微弱,看起来状态不是很好。
何寻昕这才发现,只有他和威尔科大叔睡在床上。他想起身,但身上传来一股剧烈的疼痛,像是要将他整个人撕裂一样,他忍不住“嘶”了一声直抽冷气。
这么细微的声响却被那个男孩察觉到了,他睁开眼睛,看到何寻昕已经醒转,很快就恢复了清醒的状态,从工作台前站起身,来到何寻昕的床边。
“既然你醒了,赶紧滚出我的屋子。”琼毫不客气地说道,他觉得有些困乏,可能是因为昨晚没能睡床的缘故。
“什么?”何寻昕还有些没缓过神来,他的意识像是在千万里外,还没能回归到他的大脑里来。
“什么什么?这里不是诊所也不是救济会,我们好心收留了你一晚,现在你赶紧带着你的同伴离开这里,我可不想惹上什么麻烦。”琼皱着眉头说道。
“哥哥……可不能这么和客人说话呢哦。”一道清甜的声音在琼的身后响起。
琼无奈地转过身去:“湘,你不会打算把他们留下来吧?你又不能当猫猫狗狗来养。”
“我没要养啊,但他们不是还没完全恢复嘛?不可以赶走伤患哦。”
“好,好。”琼只能点头表示赞同。
“是……是你救了我们?”何寻昕有些迟疑地问琼。
“不是我,是我妹妹捡垃圾的时候把你们捡回来的,她最大的优点就是善良,最大的缺点也是这个,在这种地方,善良一分不值。”琼说道。
“是是是,我是这家伙的妹妹湘,这个爱教训人的家伙叫琼。”湘在一边插进话来。
“这种地方……”何寻昕的意识逐渐回归到大脑之中,“这里是……哪里?”
“新宿街。”
“新宿街?新宿街是……哪里?”何寻昕露出迷惑的表情来。
“你连新宿街都不知道?”琼倒是很意外地看着他,“你难道是‘外来者’?”
听到“外来者”这三个字,何寻昕猛地振奋了一下精神,一些零零碎碎的回忆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他只记得昨晚是他们潜入柯殷郡的行动之夜,他们借着变身水化作海鸟瞒过高速机枪侵入真空带。
但在打开时空传送时被狙击手发现,威尔科大叔也受了伤。他只能在紧急之中带着威尔科大叔在极限情况下利用时空传送离开临海地带,但他在传送门之后又很快就昏迷了过去,剩下的事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如此看来,是这名男孩的妹妹救了他们,否则他们应该还在某个不知名的街头昏迷躺着,然后被过往的路人发现,或者更糟糕,直接被巡逻的近卫队找到,扭送于唯瞬的王宫之中。
琼看着何寻昕出神的模样,不由得用狐疑的目光打量起了何寻昕:“你……不是大都会的居民吧?”
“大都会,你是说柯殷郡?我……”何寻昕有些犹豫,他现在已经是在柯殷郡内部都市了,但他们现在是隐秘潜入,不能轻易暴露自己的身份。
“哥哥,你说什么呢?不是柯殷郡的居民怎么能在内部打开传送门呢?他们肯定是有许可证才能进来的啊。”湘提醒哥哥。
“是吗……”琼略微收起了敌意,但依然对何寻昕有所警惕。
能有进城许可证的人,不是受邀的贵宾就是柯殷郡科技大都会的居民,但眼前这个男孩,感觉不是这两类人的其中之一。
“你们……是在被人追杀吧?”琼想起了湘所说的,跟在他们身后的子弹。
“啊……算是吧?”何寻昕轻轻地点头。
“那就对了,我们这里不欢迎你,赶紧走吧。”
“哥哥!”湘又不满地叫了起来。
“湘!”琼也抬高了音量,“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对小猫小狗善良没关系,但唯独不能对人太善良,否则到时候吃亏的肯定是自己!”
湘似乎是被哥哥凶恶的模样吓到了,有些委屈地缩了缩脑袋,弱弱地说道:“那……湘对哥哥也不能善良吗?”
“这不一样,我可是你……”
“我不管!哥哥要湘对你善良,就是对人善良,对人好。对人好的话,也该对其他人一样!”湘一反常态地反驳道。
“湘……”琼看得有些愣了,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好。
何寻昕看出了气氛不太融洽,只能出声打个圆场:“那个……其实我,我可以离开的。”
“是么?那太好了。”琼看了他一眼,挑了挑眉。
“可是我的同伴他,他现在状况不太好,我带着他走可能会撑不住的,能不能让他在这里继续休息一会……”
“不行。”琼断然拒绝。
“哥哥!”湘应该是被哥哥的绝情惹生气了。
琼沉默了一会,又看了看湘气鼓鼓的小脸,叹了口气。
“好啦!就只有今天,今天夜里你必须带着同伴走人。”
琼倏然站起身,把一套挂在墙壁上的制服摘下来穿上身,同时也用工作台上一点蜡油抹在头上打理好头发,最后把板车上的黑色大衣一卷披在身后。
“我要去工作了,你今天不要出门,免得给我们惹上麻烦,听到了没?”琼最后一句话是对何寻昕说的,带着半威胁的语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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