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重回萨利

似乎救下一位魔法师已经是旅途中最大的惊喜，一路上没有更多意外。伯爵小姐的队伍不紧不慢地走进了贝文托纳的城中。

奥若拉心情很好地走下了马车。

走进故居，她那双盈盈的绿眸中霎时闪烁出更为真实的喜悦，红润饱满的脸颊上灿烂的笑容格外耀眼，而不再是挂着之前面具般挂在她面庞上的礼节性微笑。

这种氛围切换让莉亚感觉颇为惊悚，她总觉得这位看起来礼节标准、却透露着勃勃的生机感（也足够能吸引来怪事，例如路上都能捡个被追杀的姑娘）的小姐脸上的笑容灿烂得有点晃眼。

女仆长安娜却已经开始用一种怜爱的目光注视着伯爵小姐，并偷偷和希洛商人和小“女巫”透露了奥若拉作为二王子未婚妻度过的南萨利式童年。

“我可怜的小姐，来这里居然是为了……这可不能对您二位客人说呀……我可怜的小姐，她的笑容多么勉强啊！”

不，

当然不是。

事实上，奥若拉此刻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她带着点怀念的思绪打量着她旧日的房间。虽然有人打理着贝文托那的旧宅，她的房间却算得上久无人居住。日光的映照下，碎花墙纸显得影绰如油画，回忆也在这幅熟悉的场景里浮现。

在南萨利的大多数时候，奥若拉都身在萨利宫廷，作为王子的未婚妻度过了几年的时光。

那属实是一段并不太美好的回忆。缔结婚约前，奥若拉是长年练习剑术与马术的矫健少女。在那以后，为了成为合适的贵族式的妻子，她每天都在和繁琐的礼节与品味鉴赏的课程斗争。

然而，和母亲在贝文托那的乡间住宅里，在绿色的草坪上懒洋洋地晒着日光、和骑士们自由地赛马的日子，却是伯爵小姐短暂无忧无虑的童年回忆的一部分。

伯爵夫人母亲并不是那种常用手帕抹泪等待丈夫归家的美丽贵妇人，也不爱一场场地举办奢华放肆的宴会。

她对子女的感情显得克制又带着距离感，甚至显得冷静得近似冷漠。

在那些度假的日子里，伯爵几乎不会回来。在这个只有她们两人的地方，奥若拉记得母亲曾经也会用带着一丝珍爱的目光凝视着她，但那目光里还带着一种她当时无法理解的淡淡的情绪。

在宫廷里的那些时光，她无数次回想着这座有着碎花墙纸的旧宅，以及母亲那难明的目光。

奥若拉终于能读懂那份目光背后的东西。

因此，在那个金丝笼般的监牢中，奥若拉曾经无数次想过，兄长的死亡，至少解放出了一个本非如此的母亲，她衷心祝福母亲的自由。

而今，在她试图改变自己的命运的道路上，奥若拉发现这次解放，其中甚至也包括自己。

毕竟，无论如何，试图掀翻一个愚蠢的继弟，可要比对抗早已成年的亲兄长更为困难。

而这一次，当她有机会不再作为查理的婚约者回到萨利时，她实在是几乎要笑出声来。

如果说母亲失去儿子，她失去兄长，多少还带着一分阴霾和沉痛，死掉哦、不是，仅仅是失去一位婚约者，对现在的她来说，是一份即将失去枷锁的惊喜。

如果国王愿意将曾许诺给她的领地仍封给她，她甚至愿意为无趣的查理再守几年孝呢。

回忆里那种温情脉脉的怀念感，瞬间被这一份愉悦的心情打破，奥若拉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无视了手下们关于婚约疑云的热闹聊天。奥若拉不打算和她们细细分说这份真实的快乐，只是安顿好她们两个和随行的人员，换了身装，趁着夜色去见她的母亲。

————

爱玛•拉诺萨是家中的长女，有三个妹妹。

和小商人莉亚家中不同，在这位前伯爵夫人接手家族生意前，拉诺萨已经几乎垄断了整个萨利的葡萄酒的生意，是个极其富有的家族。

因此，人们总是揣测，拉诺萨家大概比一般的小城邦还要富有，否则，怎么老拉诺萨不仅自己混上了男爵爵位，还用巨额嫁妆把女儿们一个个嫁进了好人家。

而其中数得上的就是长女艾玛，嫁给了看起来总是幸运着的阿斯特利亚伯爵。

然而全南萨利都知道，伯爵夫人性格坚毅果断、思虑周全，和一辈子照搬照做而显得昏懦的伯爵感情并不好，更是在长子去世后选择了离婚。

不过，在这场婚姻结束的时候，老拉诺萨，也就是奥若拉的外祖父，倒是第一个支持长女离婚的那个人。他倒也终于看得开了，将生意交给了长女，自己安享晚年去了。

拉诺萨家族在艾玛拉诺萨的手中日渐庞大起来，只是更为低调。

艾玛再婚之后，又有了个小女儿。对于奥若拉的到访，她并不意外，让仆人哄着孩子退了下去，用那双同样翠绿的美丽眼睛瞥了一眼长女，饶有兴趣地发现，这个女儿似乎和之前大为不同。

她把早就准备好的谈判人和名单给了长女，似笑非笑地问：

“我的小奥若拉，你是真打算做些什么了吗？

依照从前的你，你不会向我这个母亲要求这些人，尽管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

我想你的目的，无疑是个更为大胆的要求，不是吗。”

奥若拉脸上的笑容更为灿烂，她俯身亲了亲母亲的戒指，来自母亲的翠绿色眼眸也闪烁着狡黠的光：

“是的。而且母亲，我还会获得更多。

我做了个启示我的梦。在梦里，我失去了一切，早早死去。尽管我并不相信命运，也不畏惧未来，但是，我更是个自我主义者。

我认为除了自己，并没有人能控制我的命运，即使是神明。想必母亲，你也是这么认为的。”

她无法透露更多关于预言的细节，借着噩梦的名头和母亲恰当地透露了些自己的计划，毕竟她的计划里狐假虎威借的虎，不仅包括奥斯塔汀家，也有母亲的拉诺萨家，这可瞒不过精明的母亲。

艾玛抚摸了女儿柔软的长发。她那双锐利而幽深的美丽眸子打量着许久未见的长女，似乎要透过一切看见长女的真心，以及值不值得她做出投资。

奥若拉坦然地迎上母亲的目光审视，她那双从未黯淡的绿色眼睛，同样回望着艾玛。

艾玛忽然笑了，她微笑着对奥若拉说：

“作为拉诺萨，你的要求我不会完全答应，就算是神和我进行交易，我也要为家族掂量利益得失。

但作为你的母亲，我会默许你一切只要不损折拉诺萨声名的行为。

毕竟，就我对你的了解，即使我不允许，你也会这么使用的，你也是拉诺萨的继承人，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