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大腮帮子报仇 - 天坑追匪 - 天下霸唱 - 科幻灵异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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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大腮帮子报仇

大腮帮子和塔什哈没干过盗墓的勾当,甚至都没动过这个念头,他俩知道,干这个行当损阴德,折阳寿,八字不硬的人去扒坟掘墓,报应只在眼前,纵然受用了不义之财,也不免祸延子孙,谁不怕天理昭彰,报应不爽?打猎的靠山吃山不犯王法,盗墓吃臭则为阴阳两界所忌,明有王法,暗有鬼神,挖坟掘墓用死人的钱,还不得用命来抵偿?不过为了报一家老小的血海深仇,凑足这起局建绺的本钱,他俩也豁出去了,说白了,哪怕搭上两条命也在所不惜,哪还顾得上什么忌讳?苟活至今,就是为了找小鼻子拼命,早死晚死都一个样,铤而走险,或许能成。只是大腮帮子和塔什哈,外加个打闷棍的棒子手山狗子,从来没盗过墓,全是外行,蹲在八面漏风的窝棚里点上木柴取暖,裹紧皮祆合计了半宿,冻得直打哆嗦,仍是一筹莫展。正所谓“隔行如隔山”。不知道挖古墓要从何下手,更不知道得了赃物如何出手。如若没人肯收,换不来真金白银,再好的东西对他们仨来说也没用;再碰上使坏的,拿完货给点了炮,稀里糊涂扔了小命,更是得不偿失。最后还是山狗子想出了法子,俗话说,“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那有了金刚钻不就行了?咱再找一个吃这碗饭的高人入伙,方保万无一失。

大腮帮子觉得山狗子言之有理,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他自小从胶东来到关外,要说经过见过的事情那是不在少数,可毕竟这十几年的光景一直待在黑瞎子沟,山中人烟稀少,接触的人有限,让他进山打头排虎他不怵头,让他找人可实在为难,究竟该上哪儿找专吃这碗饭的人呢?山狗子到底干过几年砸孤丁的勾当,要说也是绿林丛中的人,颇认得几个牛鬼蛇神,只见他眼睛一亮,说道:“我还真认识这么一位!”大腮帮子和塔什哈忙问:“谁啊?”山狗子说的这人是个凤水先生,名叫董阴阳,也是个半吊子二百五,整天装神弄鬼,半蒙半骗混口饭吃,倒不挑嘴,碰见有钱的能坑多少是多少,遇上真没钱的给半个窝头也愿意去,有什么要什么,糊弄一口是一口。董阴阳这个江湖骗子,主要是给人批阴阳宅,那就是捡好听的说,随便一处土山包,到他嘴里也能说成风水宝地,还信口雌黄说什么头枕山、脚踩河,前有照、后有靠,一铲子挖出五色土,不管先前是什么出身,只要埋在这里,准保着你们家享不尽荣华富贵,世世代代子孙满堂,鹏程万里,纵然出不了皇上,起码也得出几个掌朝的大臣、领兵打仗的大帅,真可以说是“高官得做,骏马得骑”。近些年关外来的人越来越多,大家伙明知不可信,但都盼着万一祖坟冒青烟,这辈子就不愁吃穿了,活人饿几顿不要紧,怎么着也要给死人找个说得过去的地方住,所以他才吃得上这碗饭。反正这关东大地上上下下南北东西,全是大清朝的龙兴之地,清太祖爱新觉罗.努尔哈赤在这儿土生土长,怎么吹怎么有理。实际上,董阴阳根本不是看风水相地的阴阳先生,就是个盗墓吃臭的老鬼,借看风水的幌子给财主家找坟穴,挣几个赏钱是虚的,等人家往坟里埋完了棺材,隔不了十天半个月,他再趁夜抠坟凿棺,掏陪葬的金银首饰、珠宝玉器换钱才是真,那真是缺德带冒烟儿了,但是若得此人相助,大事必成!

受穷等不到天亮的山狗子,第二天一大早就带着大腮帮子和塔什哈下山找人。董阴阳住得比较远,在县城边上的一座破庙里。说是破庙,比山狗子的窝棚也好不了多少。当初盖的时候,不过是三间干打垒的土坯房,如今已经塌了两间。三个人进到庙中一看,屋内积着厚厚的一层灰土,门窗松松垮垮,仿佛一碰就掉,顺着缝子呼呼往屋里灌风,庙堂中间供奉着一座泥胎塑像,也是破败不堪,油漆脱落,瞧不出究竟是哪位大仙还是什么佛祖。屋角多了一铺火炕,显得不伦不类。炕头坐定一人,四十岁上下,裹着件破袍子邋里邋遢,脸上脏兮兮,可能从来就没好好洗过脸,头发胡子都擀毡了,要多埋汰有多埋汰,别人不认识他,山狗子可认识,正是风水先生董阴阳。

发觉有人进了庙,董阴阳不慌不忙地抬了抬眼皮,问了句“找谁啊”,说话粘齿连牙、含糊不清。山狗子晃着肩膀在土炕前面溜达了两圈,突然一步蹿到董阴阳面前,冲着他的耳朵大声说道:“老董,是我山狗子,昨不认得了?”董阴阳认得棒子手山狗子,知道此人不是善类,彼此也没什么交情,在外面纵使走个对脸儿,谁也不会搭理谁,如今怎么跑自己家里来了?他看山狗子这一次带人找上门来,多半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可还得故作镇定,坐在炕头上身子一动不动,开口问道:“三位光临敝处,有失远迎啊,但不知有何贵干?”山狗子上前一步,抱拳拱手,开门见山直说了:“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们找到一座古墓,想让你入伙,一同抠宝发财……”还没等他把话说完,董阴阳就连连摆手,一口咬定自己只是个风水先生,明有王法,暗有鬼神,可不敢干这等损阴丧德、断子绝孙的勾当。山狗子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别整这虚头巴脑的,咱俩还有啥可装的?这儿又没外人,谁还不知道谁啊?损阴德的事你还少干了?抽大烟逛窑子的钱都是从哪儿整来的?你都这把岁数了,连个媳妇儿也没娶上,这还不叫断子绝孙?难不成还指望窑姐儿给你下崽子?”董阴阳仰着脖子眨巴眨巴眼,“那么的……就挑明了说吧,挖坟掘墓的勾当可不好干,事成之后,能分给我多少?”山狗子说:“你尽管放心,咱把话说前头,事成之后指定一碗水端平了,咱四个人,一人一份,该分多少分多少,一个大子儿也少不了你的。”董阴阳又补了一句:“空口无凭,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山狗子是什么玩意儿变的,我信得过你吗?你要是能说话算话,那太阳就能打西边出来了。”山狗子不屑地说:“你瞧你那个埋汰样儿,还真以为自己是火眼金睛呢?这么着吧,我给你发个毒誓,你看如何?”

董阴阳听到此处眼珠子一转,上上下下打量了几遍跟在山狗子身后的两个人,问明大腮帮子和塔什哈的来头,又听大腮帮子简单说了说古墓的方位,怎么寻见的,前后左右有什么特征,董阴阳听得啧啧称奇,心中不免长了草,这才捋着嘴边几根稀稀拉拉的胡须说:“这个这个……人不得横财不富,马不吃夜草不肥,这么大一片肥肉送到嘴边,岂有不吃之理?果真如此,走上一趟倒也无妨!”四个人商量定了,搓土为炉,插草为香,列成一排跪在那泥胎塑像前,也没问这到底是哪路神仙,指天指地为誓:“皇天在上后土在下,财神在前地主在后,我兄弟四人义结金兰,自今日起,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忧必问忧、乐必同乐,不求同生、但求同死,如有二心,报应分明!”四人按长幼之序,拜了一盟兄弟,从今往后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束,一损俱损。董阴阳年长,被尊为老大,其次是老二山狗子,老三是大腮帮子,最小的老疙落还是塔什哈。当夜众人图坐在炕上唠嗑,董阴阳不含糊,把家中存的玉米面的窝头、高粱面的饼子拿出来招待几个兄弟,哥儿几个你一言我一语,边吃边合计盗墓发财的勾当。

等转过天来,众人在董阴阳的指点下,备齐了盗墓所用的家伙什,这些东西董阴阳的破庙里头都有现成的,再带上防身的鸟铳、猎叉、开山刀、匕首。由大腮帮子带路,四个人就进了山。要说对黑瞎子沟这一片深山老林的熟悉程度,如果大腮帮子认第二,那就没人能认第一,只要是走过的路,对他来说就是“哑巴吃饺子——心中有数”,几乎不用做什么标记,从哪个角度看哪一座山岭的轮廓,哪一棵参天大树树干上有什么特别之处,他看一眼就能了然于心。这一天走到日落西山,来到大腮帮子之前打虎误入的山涧,找到先前那棵救了他一命的歪脖子树,放了几条长绳下去。四个人攀着绳索爬下去,见到那座画有猛虎的大石门。两扇石门坚厚无比,大腮帮子等人没有炸药,纵然使出吃奶的劲头儿,刀劈斧砍凿上个十年二十年,也未必打得开。然而挖坟吃臭的土贼,总有法子进得去:要么绕开坚厚的石壁,挖条盗洞直插墓室;要么有秘药化石散,抹在石门上,等够十二个时辰,再抠石门如刨豆腐。所以山狗子才让董阴阳入伙,怎知下到深涧之中,点上火把一照,几个人全吃了一惊!

原来石门上方的山壁裂开一条大豁子,岩缝中蒿草丛生,不知裂开多少年了。大腮帮子之前掉下来,一则没有火把照明,二则惊慌失措,所以没走这个心思,没看到墓门顶部的大裂子,岂不是轻而易举就能钻人基道?早知如此,还找董阴阳干什么?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们仨谁也没进过古墓,不知开棺抠宝如何下手,而且说不定里边还有墓门,倒是离不开这个吃臭的土贼,何况几个人已经拜了一盟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大腮帮子是个义气之人,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一口唾沫一个坑,怎能言而无信,出尔反尔?想到这一层,他心下也就释然了。

世人往往如此——木匠看见木料,就琢磨打造成什么样的家具;厨子看见鸡鸭鱼肉,就会想怎样搭配才能烧出美味佳肴。董阴阳也不例外,见到古墓就在眼前,如同蚊虫见血、苍蝇集秽,两个眼珠子直冒光,手心里发痒,心头怦怦狂跳,不顾岩壁湿滑,拨开乱草头一个钻了进去,其余三人也一个接一个往里爬,穿过四五丈厚的岩壁,下至墓门后的甬道。大腮帮子置身甬道之中,想起之前遇到那个卖梨的黑脸大汉,仍是心有余悸,不知卖梨的是鬼是怪?心里这么一寻思,嘴上不知不觉就说了出来。进山之前他已经把上山打虎的经历给几个兄弟说过一遍,董阴阳听他又嘀咕此事,冷笑两声说:“老三,干咱们这行的还怕这个?我跟你说,盗墓吃臭的有两怕,一怕塌窑,二怕没货,从没有怕鬼这么一说,说白了鬼不找咱,咱也得找鬼,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咱不来则已,既然来了,你们哥儿仨就瞧我的吧,想发财跟我走!”说完提上一盏气死风灯,一马当先在前头开路。古墓甬道中黑暗潮湿,灯光仅照得到身前五六步,其余三个人不敢大意,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各持鸟铳、火把,小心翼翼跟在董阴阳身后。前行有一间狭长的墓室,左右各设一处耳室,满地泥浆,直没脚踝,一走一出溜,抬脚落足啪叽啪叽乱响。走着走着,大腮帮子觉得脚下蹚到一件东西,弯下腰一摸,抄着一个古瓶,拎起来拿袖口擦去泥浆,但见瓶身细腻柔和,上面绘的美人形容古朴,在火把光亮下泛出阴郁的暗青色,正如梦中所见,只是梦里的瓷瓶端端正正摆在石头灯架下边,此时却倒在了地上。再看两边耳室,也与梦中大宅的布局一致——隔几步远就有一个石头灯架,上摆海碗般大的紫铜灯盏,唯一不同之处是古墓中漆黑一片并无光亮,不由得心中一沉,简直不敢往深处想了。

董阴阳是贼不走空,走上前来一把抓过大腮帮子手中的古瓶,但觉轻重适手,好悬没把眼珠子看掉了,掏了半辈子老坟,何曾见过这等大货?再用手指一弹,泠然动听,当真是件宝物!他带上塔什哈和山狗子,将前墓室中值钱的陪葬品搜刮了一遍,得了七八件珍品,轻手轻脚塞进事先准备好的大皮兜子里。几个人举着火把继续朝前走,再经过条墓道,尽头又有一道券顶石门。董阴阳取出鸭嘴铲插入石门,四个人一起用力撬动。沉闷的声响中,石门被撬开一条尺许宽的缝子,众人刚要举步,突然从中吹出一阵阴风,声如鬼哭,寒气森然。

山狗子和塔什哈都吓得跳了起来,大腮帮子虽然一向胆大,可也觉得毛骨悚然。再看董阴阳也不得瑟了,一样是面如土色,哆哆嗦嗦从怀中掏出辟邪的墨斗护在胸前,等了半响不见有异,方才松了口气,提上灯再往前一照,这一看不打紧,吓得他一口气提不住,热乎乎的一泡尿全给了裤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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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阴阳用火把照过去,见墓门后一条黑蟒,伏在地上,头大如斗,粗同米缸,身上溜光水滑,透着股阴森之气,让人不寒而栗。董阴阳口中惊呼声“蟒仙”,当时就吓尿了,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关东山人迹罕至,与尘世隔绝,一处山窝子可能千百年也无人打扰,最适合灵物修炼,其中又以“胡黄常蟒”四家为首,也就是狐狸、黄鼠狼子、长虫、蟒蛇,在关外信者极众,常以木板做成牌位,写上仙名,尊称为太爷、太奶,摆在家中供奉,也有专门供奉的堂口。但是打猎的靠山吃山,从来不信这套,再加上大腮帮子是在二仙观出生长大的,对其中的门道比常人看得更透,当下伸手拨开挡在面前的董阴阳,端起鸟铳对准黑蟒就要搂动扳机,却见那条黑蟒伏在墓室中一动不动,片刻之后定睛再看,身下黑血凝固,已然死去多时。大腮帮子捡起董阴阳掉在地上的火把靠近黑蟒,前前后后照了一番,发现其双眼及头顶被鸟铳打得血肉模糊,但血水尚未完全凝干。他这才恍然大悟,在大宅中遇上的那个黑脸大汉,原来正是这条黑蟒。自己掉入山涧,元神出窍进了古墓,黑蟒诱他吃梨,皆因“梨”与“离”字同音,吃下这个梨,元神就让黑蟒吃了。他往外一跑就还魂入窍了,黑蟒紧追不舍,前两枪所打的红灯是黑蟒的双眼,第三枪多半打中了黑蟒的“内丹”,多亏三眼鸟铳里装满了火药,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想到此处,大腮帮子越发疑惑,把手伸进蟒头上下一番摸索,触手之处,圆滑坚硬,竟给他抠出个鸡蛋大小的珠子,擦去血污也不见光泽。董阴阳在一旁看个满眼,立时直起身子,收敛起刚才的窘态,干咳了两声,低声对大腮帮子说:“白蟒丹定风、黑蟒丹解毒,这东西看似平常,却也难得一见,你先收好了,等咱出去再合计咋分。”说完提灯挤入墓门。大腮帮子被这董阴阳一打岔,也就不再去想黑蟒的事了,与塔什哈、山狗子跟在董阴阳身后进了墓室,借着火把光亮四下里一看,见整个墓室天圆地方,周围石壁上彩绘班驳,似是星斗图案,当中摆放着一口大棺材,棺头朝东,棺尾向西,棺上积了厚厚一层灰尘。

董阴阳围着棺材转了几圈,伸手抹去棺材上的积灰,想找下手的地方,却见金光晃动,抹去灰尘之处在灯光火把下熠熠生辉。四个人瞪大了眼,以为是一口黄金棺材,那可要值老鼻子钱了!董阴阳手指摸在金棺上,抖得如同弹弦子,口中哈喇子淌下半尺多长,山狗子恨不得直接扑上去咬块下来,大腮帮子和老疙瘩也看直了眼。四个人七手八脚将灰尘抹掉,原来并非金棺,而是一口大石棺,底部密凿树海,上覆金箱,浑然一体,金光灿然。石棺四周还各有一双神目,显得阴冷怪诞,棺盖上则是一幅红色血月的图案。

在大腮帮子、山狗子、塔什哈看来,纵然不是整个的金棺,上边这一层金箔也了不得,抠下来可以换不少钱,当成局底绰绰有余。只有董阴阳觉得蹊跷,吃扒坟盗墓这碗饭的,见过的棺材不计其数,虽然大多是穷人的三寸板薄皮匣子,达官显贵的棺材可也没少挖,上等棺椁皆有彩绘,无非就是祥鸟瑞兽、福字莲花,或为墓主生平事迹,可从没见过万木峥嵘的树海图案,上边还有一层金箔,这仅仅是为了摆阔?还是真有这么一片黄金树海?他挤着眉头,歪着个脑袋端详了半天,又绕棺材连转了好几圈,始终不得要领,想不出个所以然。大腮帮子他们仨,原本是山中猎户,都记起老辈儿人讲过,“深山中有个巨大无比的宝藏,无边无际的树海皆为黄金”,这个传说一代又一代传了不下千百年,不过没什么人信,就当个古经来听,因为没人见过,何况世上不可能有这么多黄金,森林更不会变成金子。古墓石棺上的图案,或许正是源于那个传说,可能墓主是个财迷,做梦去过那个宝藏,临死之前便让人把黄金树海刻在棺材上。董阴阳听大腮帮子等人这么一说,他也点了点头,看来没必要将此事当真,墓门上画了插翅的猛虎,古代称之为飞熊,又何曾存在于世?

四个人不再多想,各拔短刀,将石棺上的金箔逐一刮下,且不说棺中还有何等宝货,仅是金箔就不少了,足够买枪起局,当下正逢乱世,黄金可比什么都好使。石棺尚且如此阔绰,里头又会有多少珍宝?众人刮下来的金箔,连同在各处墓室找到的东西,全装入个大皮兜子,交给塔什哈背上,又在董阴阳的号令下,合力移开棺盖,等到晦气散开,他们凑上前去,举火提灯一照,只见棺中古尸神袍装裹,缝满了金线,头顶鹿皮帽,脸上覆以金面,头枕寒玉,脚蹬皮靴,双手交叉,怀抱一个金杵,上嵌红珠,身旁环列珍宝,尽管隔了不知多少年月,在灯烛火把照耀之下仍是光彩夺目。

山狗子把着棺材边看得眼花缭乱,眼珠子都快掉进去了,刚伸手去拿,就被董阴阳一把薅了回来,说了句“你先别忙”。董阴阳让大腮帮子和山狗子举高了灯烛火把照亮,又小心翼翼将墨斗压在古尸上,这才入棺取宝,掏出来一件珍宝,就往塔什哈的皮兜子中放一件。仁人眼巴巴地盯着,一件也认不出,按董阴阳的话说,这全是宝货。直到董阴阳掰开古尸双手,捧起那个金杵,他们倒认得这玩意儿,近似于庙中神君的降魔杵,顶端的灵石色呈暗红,与棺盖上的血月图案一致。此杵也不甚大,长约十二指,可以单手握持,但是形状古怪。董阴阳说此乃“九股降魔金杵”,两端有多面金刚立相,怒目而视,样貌狰狞,是镇压妖魔的不二法器。

大腮帮子不知另外三个人怎么想,他脑子里却闪过一个念头:“这位墓主与打虎时遇上的神婆装束相似,可见也是个神官,死后带入棺中的红色灵石,兴许跟黄金宝藏……”这个念头一转即逝,当时并未多想,他盗墓取宝是为了买枪报仇打小鼻子,有了这么多陪葬的珍宝,拉起一支队伍绰绰有余,并不在意什么金山金树。

四个人搜金刮玉,抛开那些看不上眼的坛坛罐罐,只拣值钱又好携带的金玉之器拿,将大皮兜子装了个满满当当,董阴阳不舍得那个古瓶,把一些小件的玛瑙珠宝塞进瓶子,又装到大皮兜子里,最后才将古尸的黄金覆面摘下。大腮帮子见黄金覆面下仅是一具枯骨,想到墓主纵然生前显赫,富可敌国,死后也不过如此,到头来落个任人翻尸倒骨的下场,不由得叹了口气,心下怅然若失。

董阴阳掏空了石棺中的珍宝,从里边跳出来,招呼众人合拢棺盖,又叫塔什哈背上大皮兜子,一同退出墓道。不知不觉已折腾了一宿,再出来天都亮了。四个人高高兴兴往山外走,正要顺原路返回,突然被山狗子拦住,说天快亮了,万一山里遇上别的土匪,咱们人单势孤,弄不好不仅白忙活一场,宝货都被土匪抢走不说,小命也得扔了,他知道一条没人走的近路,既稳妥又可以省下不少时间。其余三人觉得他言之有理,就跟着山狗子钻了老林子。途中经过一个地窟窿,董阴阳素来以看风水谋生,瞅见什么出奇的山形地势,他定会上去查探一番,这次一夜之间得了这么多财宝,仿佛百爪挠心,躁得不行,更得借机显摆显摆自己的能耐,来到近处看,原来这是个“金眼子”,也就是挖金人掏的矿洞,已经废弃多年了,黑咕隆咚,深不见底,下得去出不来。正要招呼众人当心,却见山狗子忽然转过身,冷不丁从怀中掏出一支手枪,没等其余三人明白过来,就“啪”地给了董阴阳一枪,正打在心窝子上,尸身落入了金眼子。可叹董阴阳精明一世,风里来浪里去的老江湖,结果在阴沟里翻了船,不明不白死在打闷棍的山狗子手上,连说句整话的机会也没有。

大腮帮子眼瞅着董阴阳惨死,一下就明白了,山狗子原本有枪,但是在山中为匪,枪是安身立命之本,怎肯借给别人?如今盗墓得了这么多珍宝,末了儿他想杀人灭口,独吞财物,出其不意打死了董阴阳,就是想让这俩人知道知道,枪是真的!过去只觉着这山狗子无非是好吃懒做偷奸耍滑之辈,没承想当了几年砸孤丁的棒子手,半点良心也没有了,早极好了和这几个拜把子兄弟翻脸变卦,怪只怪自己眼拙,跟他在一起混了好几天,居然瞧不出这是个见利忘义的白眼儿狼!

眼前这变化太过突然,塔什哈在一旁也傻了眼。山狗子可没闲着,举枪逼塔什哈放下皮兜子。塔什哈双手护住皮兜子不肯撒手。山狗子急了,扫帚眉一立,三角眼一瞪,厉声喝道:“老疙瘩,别不识抬举,你要是再不撒手,董阴阳就是你的下场!”塔什哈没了主意,转头望向大腮帮子。大腮帮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硬来。塔什哈只好不情不愿把皮兜子扔在地上。山狗子又冲大腮帮子一扬下巴,“老三你也是,让我说你啥好,咋就看不出个眉眼高低呢?还不扔了你那根烧火棍子,非得让你二哥我费劲儿是不?”大腮帮子万般无奈,手一松把鸟铳扔在地上。

山狗子一晃手中的枪口,问大腮帮子和塔什哈:“知道这是啥不?”那两人只用过鸟铳,知道这是手枪,可不认得是什么枪。山狗子说:“我谅你俩也不知道,这叫张嘴蹬,老带劲儿了,想不到你二哥还有这么一手儿吧?”随即一脸狞笑地说:“老三老四,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别怪你二哥因财失义,我也想给屯子里的三老四少报仇,可咱胳膊拧不过大腿啊,占了东三省的小鼻子海了去了,整死他一个俩的顶啥用,多活一天是一天吧,念在咱拜了把子,又在一个屯子住过,我就给你俩留个囫囵尸首,也给你二哥省两颗枪子儿,这年头啥都要钱,不得不省着过,一发子弹还能换十斤白面哪!”说罢冲黑洞洞的金眼子努了努嘴,让他俩跳下去。

大腮帮子还想和山狗子周旋:“我说山狗子,你可想明白了,怎么说咱也是盟兄盟弟一场,董阴阳已经归西了,落下这么多宝物,咱仨下半辈子躺炕上也吃不完,何必赶尽杀绝?做人总得给自己留条后路,老话儿怎么说的来着?狗咬对头人,雷打三世冤,老天爷的眼可不瞎!”

山狗子扑哧一声笑了,可是冷森森的枪口仍然对着大腮帮子,“你可拉倒吧,你二哥我吃的就是伤天害理这碗饭,老天爷的眼要是不瞎,不早就收拾我了?我能一个人留着贼赃,凭啥跟你俩分?再者说了,咱仨也不是一路人,你俩想去跟小鼻子豁命,我山狗子可没活够!”

大腮帮子眉头紧皱,“这么着吧,你不就是要钱吗,这些东西我和塔什哈留一成,够我们哥俩儿买枪建绺子就行,其余的全给你!”

山狗子不为所动,“少来这套,今天有你没我,有我没你。”

塔什哈破口大骂山狗子背信弃义,并出言恫吓:“这辈子你整死我,下辈子就是我整死你!”

山狗子冷笑道:“老兄弟,咋还急眼了呢?别拿这话吓唬你二哥,谁见过下辈子的事?行了行了,别整这没用的了,麻溜儿地蹦下去,来年的今日,二哥我给你做周年,指定多给你烧点纸钱,亏待不了老兄弟你。”

大腮帮子见山狗子是个软硬不吃的隔路货,讲理讲不通,动手他有枪,只得说道:“山狗子,跟你拜把子算我瞎了眼,东西你带走,我这条命也给你,只求你放塔什哈一条活路,他还没娶过媳妇儿……”

山狗子不耐烦地一嘬牙花子,“哎呀妈,你俩咋这磨叽,不就啪叽摔那一下吗,那能咋地?”说话一人给了一脚,将大腮帮子和塔什哈踹下了金眼子。

3

大腮帮子落入金眼子,已知难以幸免,只是大仇未报,这么死可太窝囊了,悔不该误信打闷棍的山狗子,如今还得捎上塔什哈一同送命,到了阴间地府如何跟媳妇儿和老丈杆子交代?越想心里越后悔,可是事到如今,再说什么也来不及了。他的身子飞速下坠,原以为在劫难逃,却不料扑通一声落入了泥水之中。

从清代开始闯关东的穷苦人,多以四大行业为生,一是木帮,二是粮帮,三是参帮,四是金帮。有相当一部分人分布在夹皮沟、老金沟、二道甸子、王家店等地的沟沟坎坎,由金把头带着,看山、看地、看草木、看流水,找到金脉之后拼命往深处挖,只盼挖到金子回老家买房子置地。可是挖金子就是挖钱,这个行当历来被官兵、金匪死盯着不放,历尽千辛万苦挖出来的金子,要想带出关卡,无异于骆驼穿针眼儿——比登天还难。有人把金子藏进大车轱辘里,或者藏进猪大肠,再吞进肚子,可是金匪、官兵个顶个是火眼金睛,不论矿工想到什么法子,他们一早就想到了前头,抓住藏带金子的一概往死里整。实在没辙了,金帮的人就拿命换金子,一伙人立字据抓阄,抓中的人吞金而死,其余的人把尸首运出关卡,再把此人开膛破肚,抖落出金粒子,抽中死签的人家中妻儿老小也能分得一份。如此前仆后继,在深山老林中挖了这么多年金子,留下了数不清的“金眼子”。

大腮帮子和塔什哈掉入的这个金眼子,已经废弃了很多年,洞内渗水严重,洞底有积水,层层叠叠的枯枝烂叶沤成了淤泥,如同铺了一层软垫子。大腮帮子跌落下来,触到水面的一瞬间心中一喜,虽说不擅水性,总好过摔在乱石巨岩上拍成肉饼,可是这个念头还没转完,已然灌下一肚子腥臭无比的泥水,心里一阵恶心,五脏六腑齐往上翻。他急忙闭住气,伸手在四周一通划拉,摸到早他步被踹下来的塔什哈。塔什哈也不会水,早已乱了分寸,在水里拼命扑腾。多亏了积水不深,只是水底淤泥太厚站不住脚,吃不上力,又黏糊又滑腻,一踩一出溜。大腮帮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拖着塔什哈从泥潭中挣扎出来,互相搀扶着站直了腰身,两个人呕出几口脏水,抹去脸上的淤泥,但见四周漆黑一片,借着头顶上洞口射下来的微弱光亮,隐约看出洞壁十分光滑,并无可以攀援之处,除非插上双翅,否则别想上去。

塔什哈连续受到惊吓,丢了好不容易得来的财宝,又吃了一肚子脏水,整个人已经懵了,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大腮帮子怕他一头栽倒,就将他扛在肩上,试探着往前走,找找有没有出口。无奈金矿中黑灯瞎火,又没有灯烛照亮,任凭他瞪大了双眼,周围仍是黑漆漆的一团,摸黑乱走也不是办法,正在一筹莫展之际,突然听到不远处有人咳嗽了一声。大腮帮子长年在山中打猎,耳力出众,虽然看不见对方,却已听出是先前掉下来的董阴阳,此人挨了山狗子一枪,翻身落入金眼子,居然没死?

大腮帮子心想:“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董阴阳是盗墓吃臭的土贼,常在阴阳两界行走,熟识地底下的情形,有他带路说不定可以脱困!”他循声蹚着淤泥一步一滑走过去,伸手一抓,果然抓到一个人,满身的臭泥,往脑袋上一摸,还真是董阴阳。

按顺序来说,他们这三人之中,头一个掉入金眼子的就是董阴阳,他挨了一枪没死,倒不是有法术神通护体,只是那一枪碰巧打在了揣在怀中的罗盘上。董阴阳本没有受伤,只是中枪之后脚底下站不稳,再加上又惊又吓,一头跌下金眼子,摔在泥水之中。他命大没死,却已成了惊弓之鸟,坐在坑底正不知如何是好,就听扑通扑通两声闷响,接连又下来两位。因为不知后边下来的人是敌是友,所以躲在一旁没敢动,但是坑洞中积水实在太臭,方才又灌了一肚子脏水,憋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咳了一声,这才被大腮帮子发觉。大腮帮子扶起董阴阳,告诉他山狗子的所作所为。董阴阳气得火冒三丈,咒骂道:“挨千刀的山狗子,等我出去开坛作法,调来天兵天将整死他,再挫骨扬灰,定让他万劫不复!”

等董阴阳骂不动了,大腮帮子问他有没有法子出去?董阴阳也束手无策,困在全是泥水的坑洞中什么都看不见,身上带的火折子已被泥水浸透泡烂,罗盘又被打坏了,分不出个东南西北,如何能够找到出路?此刻他身上又湿又冷,冻得上牙磕打下牙,浑身瑟瑟发抖,难以在水中久留,仗着常年掏坟抠墓,一对贼眼可以在暗中见物,就带大腮帮子和塔什哈摸至坑洞边缘,抓挠到一根从洞壁边缘伸展出来的老藤枯根,借力爬上一处较高的土墩子,双脚终于落了实地。合该这三人走大运命不该绝,董阴阳发现土墩上居然有挖金之人留下的火烛,忙交给大腮帮子点上。三人眼前有了光亮,胆子都大了几分,胡乱挤了挤衣服上的泥水,借着火烛的光亮,从各处壁洞中捡到一些破布条子和灯油,捆成几根火把,开始在洞中寻找出路。

当年挖掘金脉留下的矿道蜿蜒曲折,到处是岔口,有的岔口很浅,有的却深邃无底,还有许多裂开的山缝,连在一起如同迷宫,在这样的地方走不多久便已晕头转向,如果把这些岔口挨个试着走一遍,恐怕三天三夜也走不完。三个人越走心里越没底,就在此时,忽听洞道深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但是相距较远,听得不太清楚。他们以为仍有人在金眼子下挖金,真要是那样可就有活路了,立即顺着声响深一脚浅一脚地摸索过去,钻入一个颇为宽阔的大石窟,没等看清楚地形,猛觉一阵腥风扑面,手中的火把一齐暗了下来!

大腮帮子发觉不对,来不及再叫其余二人闪躲,一只手将塔什哈拽到身后,同时将另一只手的火把掷了出去,但见一头异兽,牛首虎驱,血口獠牙,双目如炬,肋生肉翼,周身挂满了闪烁的岩金,如同披挂金的凶神恶煞。

那个恶兽往旁一跃,避开了大腮帮子扔过来的火把,走在前边的董阴阳才没让它扑中。大腮帮子射猎多年,可从没见过这东西,只是山中猎户相传,金穴中有凶兽名为“獴烈”,个头比牛犊子还大,恶尤胜虎豹,受了地脉中的金气,鳞皮如铁,刀枪不入,常吃毒蛇,有剧毒,倘若被咬上一口,那就别想活了。不过并非无法对付,此兽两肋肉翼之下各长一孔,形似疮疤,是其命门所在,平时将肉翼垂下遮住命门,常人不明所以,如何找得到它的破绽?这头獴烈躲过火把,展翼掉头咬向董阴阳。董阴阳吓得跌坐在地,双手抱着头缩成一团。大腮帮子长年打猎,对付猛兽他可不怵,不过鸟铳已无从找寻,身边能用的仅有柄猎刀,他眼明手快,趁地上的火把还没熄灭,窥准獴烈肋下的圆孔,拔出猎刀猱身而上,一刀插了进去。这柄猎刀是当年老把头铁腿索爷给他的,硬木手柄,黄铜护手,刀身有尺把长,刀背上血槽凹陷,不敢说削铁如泥,也绝对是一柄利刃。大腮帮子走到哪儿都带在身上,人不离刀,刀不离人。獴烈命门中刀,发出连声咆哮,震得几个人耳膜生疼。大腮帮子并不撒手,攥紧刀柄用尽全力通搅动。獴烈疼痛难忍,兽躯一抖,将大腮帮子整个身子抛了出去,背心重重撞在岩壁上,发出一声闷响,当时就觉得眼前一黑。此时的獴烈再也支撑不住,跌倒在地翻滚摔打,由于它体形硕大,在石窟中东撞一头西撞一头,发出咚咚巨响,致使洞壁上的沙石纷纷掉落,犹如山崩地裂,但已无力攻击对手,挣扎了多时,终于倒地毙命。

塔什哈在一旁吓得够呛,见獴烈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仗胆捡起地上的火把,跑到大腮帮子身边扶他起来,揉搓前胸拍打后背,大腮帮子被方才这一摔疼得龇牙咧嘴,好在没有伤及筋骨,喘了几口粗气,这才缓过劲儿来。二人又寻到趴在地上的董阴阳,正想伸手去拽,却听有人在身后叫他们:“老三、老四!你俩干啥去?”大腮帮子和塔什哈不觉一愣,心中大骇:“既然董阴阳在后边,眼前这个人又是谁?”石窟中只有火把的光亮,他们但以及地上这位,无一不是浑身泥浆、灰头土脸,一般无二的狼狈相,看不出谁是谁。

转念之间,董阴阳已从后边踉踉跄跄地走了过来。三个人凑在一处,大起胆子走上前,伸出手来一摸,发觉地上那个人还没死透,浑身潮乎乎的,额头滚烫,大腮帮子忙把他扶将起来,借着塔什哈手中的火把一照,见此人三十来岁,一张四方大脸,满脸虬髯,剑眉长目,通关鼻梁,身材魁梧,穿着一身翻毛大皮袄,腰扎板带,头顶软壳帽,足蹬奇卡密的皮靴,两支手枪横插斜挎,凭这一身打扮,不用问就知道是山里的胡子,看上去威风凛凛,只是脸色发黑,嘴唇发青,双眼紧闭,奄奄一息。

董阴阳看了片刻,对他俩说道:“我观此人气宇不凡,指定是哪个大绺子中的‘四梁八柱’!只不过他怎么会在这儿呢?难不成金眼子里藏了个土匪窝?”

塔什哈听说又是个土匪,马上想到了打闷棍砸孤丁的山狗子,暗自憋气,说土匪哪有什么好东西,就劝大腮帮子别多管闲事,任其自生自灭为好,赶紧想办法出去才是。

大腮帮子向来忠厚仁义,不肯见死不救,再者说他在关东混迹多年,知道很多土匪的传说,之中也不乏英雄好汉,不全是山狗子那路货色,听说士匪中有金匪,经常出没于金眼子,兴许此人知道怎么出去。不过他也留了个心眼儿,先取下土匪的两支手枪,插在自己腰上,然而经过一番查看,并没有在土匪身上找到伤口。

董阴阳在一旁支招:“此人脸色铁青,可能中了毒,矿洞中常有鼓起的‘泥泡子’,那是积攒在地脉里的毒气,一不留神踩破了溅到皮肉之上,好端端一个大活人说倒就倒,就是这个样子,真可以说防不胜防,我以前干过下矿的活儿,应该错不了。”大腮帮子忙问:“这个人还有救吗?”董阴阳镇定自若道:“你身上不是有黑蟒丹吗,用水化了给他吞下去,那玩意儿可以解百毒。”

大腮帮子往自己怀中一摸,幸好黑蟒丹还在,可是水囊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又在那人浑身上下一番摸索,找到一个随身的皮袋子中有水,就掏出黑蟒丹,碾碎了倒入皮袋子,掰开他的嘴一口气全给灌了进去。

常言道“人不该死总有救”,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眼看着这个土匪脸上青气渐渐退去,毕竟是打家劫舍的土匪,吃得饱喝得足,有个好底子,稍过片刻便睁开眼坐了起来,听大腮帮子说明前因后果,抱拳对他行了一个匪礼:“这位仁兄,承蒙搭救,我江上飞欠你一命!”他这话一出口,大腮帮子、塔什哈、董阴阳都吃了一惊,没想到面前之人竟是赫赫有名的匪首“江上飞”,此人马上步下一身的本领,手下兄弟极多,向来劫富济贫、替天行道,是一股清绺子,从不干奸淫掳掠、祸害老百姓的勾当,还杀过不少小鼻子,知道他名号的人没有不赞扬的,何以落到如此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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