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辈子都是你亲哥哥。”
“这辈子都是你亲哥哥。”
在这难熬的十年里,最折磨我的回忆不是我和林困苦的事被小姨发现,不是东窗事发后我在机场偷偷送别,也不是分开十年却不得再见——而是那个下午。
回顾我前半生,我可能永远不会忘记那个下午。
那是一切的开端。
寒冬腊月的天儿,赵忍冬牵着她小外甥的手敲开了我家的大门。
那年我才十岁,个子不高又精瘦,面对一个成年女性几乎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从她开口指着旁边的小屁孩说这是我同父异母的亲弟弟的时候,我把她当做疯子一样立马准备关上门,没想到却被她眼疾手快地挡住,用力推开,最后带着她外甥堂而皇之地登门入室。
我没有弟弟!
我是独生子!
你们给我滚!
三句话送不走他们,赵忍冬狠狠地推了一把旁边的小孩儿,逼着他冲我打招呼。
叫哥哥。
我不是他哥!我吼出声。
小孩儿被我愤怒又冷漠的眼神吓了一大跳,咬着唇半天没吭声。
赵忍冬突然冷起脸,扬手给了他一巴掌,吼道:“说话!”
清脆的巴掌声仿佛破开了这诡异又僵持的氛围,就这动静,别说小孩儿,我都被吓了一跳。
迟钝几秒后,面前响起脆生生的一句“哥哥好”。
不好,我一点也不好。
我没有应声,对方低垂着眉不敢看我,白净的脸蛋已经浮现出了清晰的巴掌印。他频繁地眨着漂亮的大眼睛,任由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然后滴落在鞋尖前。
这是我第三次看见这小孩,被打后他还是没哭。
要不是听见前面的那句“哥哥好”,偶尔我都要怀疑他究竟是不是个哑巴。
“今天我就带他来认个门。”赵忍冬突然开口。
我知道她什么意思,皱了皱眉仰头看着她说:“我没有弟弟,请你们离开我家。”
赵忍冬没把我当回事,视线环顾一周似乎在找什么人,但没搜寻到什么又看向旁边的小孩说:“你记住,他是你哥哥。”
“这辈子都是你亲哥哥。”
好烦,都说我没有弟弟。
小孩听后没动静,又被她用指尖猛戳了几下太阳xue:“聋了你?听见没?老娘跟你说话呢!”
小孩这才擡头看了眼我,十分小声地“嗯”了一声。
这小孩看着可怜,但现在我感觉我才是最可怜的那个。
一切都是有预谋的,我后知后觉。
赵忍冬是今年年初突然出现在我们学校门口的,在门口支了个小摊,早上卖早点。
小学门口的生意做久了基本差不到哪里去,我也经常去她那买早餐,算是支持一下生意吧,总觉得一个女人出来做小本生意总是很辛苦,偶尔会让我想到辛劳在外的小姨。
而且她身边总是拖着那个小孩,按理说应该进幼儿园读中班了,结果却看见她天天带在身边。
小孩不哭不闹,看着挺乖。
第一次看见他被打是因为收摊时他不小心把几杯豆浆弄摔在地了。挨了一巴掌后硬是红着眼流着泪没当众嚎出来。
我讨厌吱哇乱叫的小孩儿,刚皱眉以为会听到尖叫的哭声,但是却没有。
我觉得新奇,不免多看了一眼,难得有会哭不会叫的小孩儿。
第二次看见他已经是夏天末了。
八月的秋老虎咬人,好不容易凉爽了的天气又开始燥热。
街边一长条的店铺拉开,但正值中午也没什么人光顾。只有一家电视机专卖店传来热闹的声音。我擡眼望去,对外敞开的电视屏幕正热播着哈根达斯的广告。
电视下面突然站出来那小孩一眨不眨地盯着广告看,嘴边的口水都快飞流直下三千尺了,我一时觉得可乐。
那时候赵忍冬拿着一个赝品的包从旁边的店里气势汹汹地走出来,嘴里骂道:“你才是假货!你他妈全家都是假货!”
小孩小心翼翼地拉了拉她的衣摆,赵忍冬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又想干嘛?”
迟疑了两秒,小孩指了指电视,嘴里小声说了句什么。赵忍冬正在气头上,直接一巴掌扇了过去,骂道:“吃吃吃!就知道吃!你看老娘像不像冰激凌?”
说完她又拎着包去了下一家门店。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可能是看他可怜,直接在附近的小卖铺里买了根冰激凌,走过去递给他。
“呐小孩儿,给你。”
他怯生生地擡头,眼睛眨啊眨,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手上的冰激凌。
凑近看才知道这小孩的眼睛有多大,真跟两颗黑葡萄似的,水润又亮晶晶,一看就没近视。
那小孩儿没动,盯着我看了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