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我欲攀龙见明主 - 攀龙引 - 王贪爱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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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我欲攀龙见明主

殿中龙涎香清苦悠长,在孟追欢的鼻间久久徘徊不散,她从前最爱此香,如今在紫宸殿中闻来只觉得头昏脑胀。

她自下朝后便被小内侍带到了浴堂殿,如今已然侍立在殿下苦等半个时辰。

李忧民总算从鲛纱后缓缓出现,她便急着提步上前后道,“圣人要如何处置程文州和郑忍耻?”

李忧民薄唇轻启,吐出一个字,“杀。”

孟追欢跪在紫宸殿的正中央,拜手道,“臣以为,杀不得。”

孟追欢着实下去磕了一个响头,“程文州与程连虎勾结一事,并无书信往来等证据证实,只能定渎职之罪;郑忍耻刺杀官员一事,臣看过卷宗,完全是捕风捉影、栽赃诬赖。”

李忧民冷眼瞧着殿前俯趴在青石板上的孟追欢,他虽已然到了含饴弄孙的年纪,但他耳聪目明、不聋不瞎。

“小孟舍人你知道你刚刚在说什么吗?你是在求情吗?”

“臣没有求情,只是在说实话,”孟追欢仰头望着眼前面含愠怒的君王,“此案没有证据,此罪不能断。”

“那若是朕执意要这么断呢?小孟舍人要如何?要忤逆于朕吗?”

李忧民半蹲在孟追欢面前,拉着孟追欢的领口就这么将她提起来,孟追欢将李忧民鹰眼中所迸射出的每一丝寒光都看得一清二楚。

“孟追欢,你不会以为自己是什么清正贤良、秉公执法的直臣吗?是你跪在我面前像条狗一样说愿为我所用,是你叫嚷喧天说要革除积弊要改税法,更是你出的主意要将程文州险于众矢之的。”

“怎么如今却像个乌龟一般退缩不前、畏首畏尾了?”他逼着孟追欢直视着他锐利的眸子,“起来啊,小孟舍人起来攀龙附凤啊,怎么握住了龙的胡须,却站不住脚啊?”

孟追欢虽半个身子都被提了起来,但她却岿然不动,“臣只是觉得,圣人操控得了审案的官员,却堵不住后人众口悠悠。”

“后人众口悠悠?哈那朕便罚小孟舍人去史馆中静思己过,”李忧民松手将孟追欢放下,却仍旧直勾勾地看着她,“你去史馆中好生瞧一瞧,历朝历代变法失败的官员是怎么死的,商鞅是怎么被车裂的,桑弘羊是怎么被烹杀的,王安石是怎么郁郁而终的,看一看你如果还这样妇人之仁,接下来又会有什么下场!”

孟追欢俯首道,“臣领旨。”

随后她便被天子亲卫押送入史馆中的一方小屋严加看管了起来,并在房门之外上了锁。

孟追欢背对着门板抱住自己的膝盖,呆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烛火。

她正准备这么伏案睡过去的时候,却听门嘎吱一声,一个清瘦挺拔的身影缓步入内。

“幸好圣人是将你关在史馆里,我还可以借着要送起居注,给你带点东西进来。”

白傲杀见孟追欢仍然不吭声,只自顾自地将包袱扯开,一件一件地从中取出些许物什,“这是被子,虽然如今天还热,但也不能合衣睡下;油灯蜡烛我拿了很多来,史馆背光,读书的时候别伤了眼睛;还有些巾帕、牙粉……”

孟追欢忽而转过头看着他道,“白三郎,你是要将郑忍耻和程文州逼死吗?”

“他们阻挠变法,不是该死吗?”白傲杀停住了收拾包袱的手,指着房门之外的竹简书轴,“小孟舍人,你出去看看这浩瀚如烟海的史书,哪一次变法不是血流成河,今天不痛打落水狗,明天他们就会将我俩置于死地!”

“这些卷轴,我已然读过了千遍万遍,”孟追欢直起身来,望着眼前暴怒的白傲杀,“我没读出什么变法就必须死人的道理,我只知道上下几千年,竟无一人是圣明君主!就连唐太宗,还不是错杀了张蕴古?”

“什么革除积弊,不过是参与到他们李家人的权力斗争而已。什么满朝文武,谁又不是他们李家人豢养的鹰犬爪牙?他们编织了一个忠君爱国、披肝沥胆的美梦,然后就让天下读书人为之身死魂销!”

孟追欢将眸中的泪水咽下,“今天被赐死的是郑忍耻、程文州,明日被腰斩的就是你白傲杀,我孟追欢!坐在龙椅上的人想杀便杀、想剐便剐,管你什么累世功勋,管你什么历代王侯!”

白傲杀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地笑意,他垂下头把住孟追欢的胳膊,“这又如何?历代君王竟无一人是明主又如何?小孟舍人可知道数十年苦读,一身学识却无处施展是什么滋味?小孟舍人可又知道遭人白眼、自荐为门客却被扫地出门是什么滋味?”

白傲杀的头越埋越低,“我竟浑忘了,小孟舍人出身名门望族,阿爷是诗人、姨母是贵妃,就算前半生庸碌浑噩,也能靠哭丧、靠门荫入朝为官;小孟舍人媚眼如丝、体态风骚,就算倚门卖笑,也能有皇子恩幸宠眷。小孟舍人如何知道,我们这些不要脸面、不择手段也要往上爬的人,是什么滋味?”

他手上力气颇大,把得孟追欢动弹不得,她大吼道,“你无耻!”

白傲杀在孟追欢居高临下如毒蛇吐信,“我一直都在等着青云直上的这一天,今天我终于等到了,哪怕日后身死魂销,我也甘愿!”

白傲杀将包袱留下,转身消失在史馆斑斑锈迹的门前,孟追欢轻叹一声,大鹏一日乘风起,他全然看不见地上的蝼蚁。

自白傲杀推门而去的那日后,孟追欢便开启了她在史馆中日日看卷轴、读起居注的百无聊赖生活。恍惚间她竟生出一种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惬意。

这日却听门外嘎吱一声,她顺着史馆乌木门的重重光影看过去,竟然是李承珩。

孟追欢抱着大腿背过身去,她却不愿看他,“如何,你是特意来奚落我的吗?”

却听一众奴仆鱼贯而入,李承珩如个大爷似得坐到孟追欢旁边,“你们将这些半新不旧的物什都丢出去,换了我用惯的来,还有这扇快要锈掉的门,别碍着本王的眼。”

说罢李承珩以手撑头,望着孟追欢,“本王是来静思己过的,看不出来吗?”

孟追欢撇了撇嘴,“你思什么过?你也忤逆圣人了?”

“我杀了孟追风,杀了你的堂兄孟追风。”

孟追欢待那些搬东西得侍从皆离去,将门合上后,她搓了搓手上的锦帕,这才开口道,“是你弟弟告发的吗?”

李承珩摆了摆手,“你放心,他手下的官员只咬了我一个人。”

孟追欢抬眼看着眼前吊儿郎当的李承珩,“为何不将我攀扯出来?”

“我那日应过你,只做阳谋不做阴谋,欢娘我可守信?”

孟追欢将头转过去,“谁知道你又在心里盘算着些什么?”

孟追欢不忘补充道,“还有欢娘是你能叫的吗?”

李承珩挨着她坐在桌案前,探头望她,“那我该叫什么?孟八娘?栾侯?还是你有什么旁的名字?”

“不行不行通通不行。”

孟追欢刚想抱着桌案上的卷轴离去,便被李承珩拦住,“在看什么呢?欢娘?”

孟追欢瞪着李承珩,“汉书,外戚传。”

李承珩随手翻看着那泛黄的卷轴,“汉家青史巍巍,我猜这么多人,你最喜欢卫子夫。”

“怎么?”孟追欢嗤笑地看着李承珩,“是个女人便期望要长成你们男人所期待的贤良淑德又能歌善舞的模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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