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李勇李二爷,是如今道上辈分最高的老人儿了,他五十九做大寿,自然要办得热热闹闹。
刚能瞧见五星级酒店外高高耸立的石雕拱门,黑色轿车一辆接着一辆沿着宽阔的主干道右侧停着,放眼望去看不见尽头。车子在酒店门外被拦了下来,两个男人查了司机和老张的身份证,又敲了敲后窗,秦士森放下车窗,对其中年纪稍大那人淡淡招呼了声,“孙局,怎么还亲自出警了?”
“是秦先生。”市局二把手孙海峰穿着便装,头上没几根头发,光秃秃的脑袋衬得脸盘子更圆,见了秦士森,他呵呵笑着,嘴上似是抱怨,“你说李二怎么非赶上这会儿过生日,市里马上要开会了,安保都不够用的,还得抽出人手来盯着他千万别出什么岔子,这段可是非常时期。你也来吃席?”
“替长辈来送礼,送完了就回去。”秦士森客气道,“孙局辛苦了,看哪天有空一起打球?”
“好好。”孙局摆摆手,让他们通行。
旁边站着的新考上来的小警员凑上去小声问道,“不查车了?”
孙局又摆了摆手,什么也没说,径直退到了马路边儿的荫凉下喝茶水去了。
秦士森来得晚,车位照着顺序给他留着。
下了车,司机在华丽的旋转门处按礼节随了份子,秦士森走在最前头,老张隔了半步距离紧跟其后,接着便是扛着裱框的司机。宴席早已开始,酒店大堂乌央乌央坐满了来贺寿的人,闹哄哄的吵杂一片,少数几个认得秦士森的,都站起来规规矩矩地叫“森哥。”
旁边有好奇的,“大哥,这谁啊?比咱们店里的少爷还俊。”
“别瞎鸡巴乱说话……”大哥一巴掌拍在那人后脑勺上,偷偷看了一眼走远的一行三人,好在没被听见。
由人引上楼,包厢外站着两个保镖,保镖把门推开,铺着金色桌布的八仙桌旁拢共摆了四把椅子,其中三把已经坐了人――A市地下产业基本掌握在这间屋子里。
主位坐着一个慈眉善目的男人,身穿暗红色唐装,面上泛着酒后的红光,看相貌不觉得有多大年纪,可偏偏蓄着两寸长的胡子,黑中夹杂着白,显出些许老态。这便是今天的寿星李二爷。李二爷从来对谁都和和气气的样子,脸上常年挂着笑,眼尾的皱纹深得像是刻上去的。
在他左手边是朱明友朱三爷,剃着寸头,身形高胖,左脸一条横着的刀疤让他破了相,将脸颊上的肉硬生生截成两截,看着十分凶狠。朱三爷见秦士森进来,要笑不笑地说,“呵!老五是真不想见我们哥儿几个了?这么重要的日子也不露个脸?”
秦士森面无表情地抬头,示意司机把字给李二爷呈上去,“五爷还在M国疗养,医生不放他回来也是没办法。”
“老五好点儿了没?”李二爷看着苍劲有力的“福如东海”四个大字,又摸了摸紫檀外框,似乎很满意,“吴老先生,亏你请得动他。”
“没有大问题,腿脚的老毛病,谢二爷关心。”秦士森嘴上这么说着,语气却是冰冰凉凉的。
“让他没事儿多回来走动走动,少了他,要打麻将都得现凑角儿。”
事实上,这几人又几何有机会在一起打麻将?
“士森,坐下吧,你该替老五敬你二爷一杯。”李二爷右手边的冀远海冀四爷发话了,他中等身材,颧骨凸起,眼底泛着乌青,纵欲过度的痕迹明显。他看秦士森的眼神有种说不清的黏腻感,又无意识地舔了舔嘴角,夸赞道,“别说那些不成气候的儿女,就我们这几个一只脚跨进棺材的老东西,也比不得你,老五坐在家里头光等着花钱,真让人羡慕。回头让这帮小辈儿都跟你学学,现在不是靠拳脚、靠狠就能上位了,还得有头脑。”
“五爷的位置我是不敢随便坐的。”秦士森眼中略过一丝杀意,冀四爷的目光让他胃中翻滚,他压下那股子怒气,端起桌上早斟好的一杯酒一饮而尽,“祝二爷健康长寿。下午还有些事不能多待,请二爷见谅。”
“真是天大的面子啊二哥!你看看我们这大侄子几时沾过酒?”朱三爷抖着一脸横肉拍手笑道。
“有事儿就忙去吧。”李二爷笑眯眯地说道。
秦士森点头不多言语,放下杯子告退。
只听朱三爷声音从身后传来,“老五确实好福气,自己没留下一儿半女的,白白认了个这么有模样有本事的干儿子……现在都流行认干闺女儿,你说是不是,老四?”
冀四爷低笑几声,总算把贴在秦士森背后的视线收了回去,“你要喜欢,从我这儿挑几个也认认。”
朱三爷瞟了他一眼,“你拉皮条的生意倒是没白干。”
“三哥这话可不对,我开的是正正经经的夜总会,高端娱乐场所。”冀四爷笑声越发大了。
秦士森第一次跟这几个人见面,是在大学毕业那年。他给徐五爷下跪敬茶,徐五爷喝了两口,拍了拍他的肩膀,“改不改口没关系,以后咱们是一家人,我这部分产业都交给你,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就靠你给我养老了。”
“是。”
接着,算是徐五爷带他认人,秦士森又给在座的四位“长辈”奉了茶,那会儿刘老大虽然活着,却已病入膏肓,他无精打采地交代了几句,“老五总算后继有人,其他你们自己看着办吧,现在社会不好混了,大家想想新的出路才是正事儿。只一点,别自己人给自己人找不痛快……”
老张从前排递了个牛皮纸袋给秦士森,“昨天下边儿报上来的。”
秦士森看了两眼,是一个美艳女人的资料,最近正得冀四爷宠。秦士森想到冀四爷那令人作呕的眼神,冷笑一声,“狗咬狗。”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第三个人'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你也知道,过去这么多年了……”
“那就接着找!”秦士森手中的纸袋被捏成团,他的眼里迸发出的愤怒和怨恨好像要把周围的空气点燃!
“好。”老张回过头看了秦士森一眼,似乎对他这样的状态习以为常,“你冷静一点。”
秦士森闭上眼,努力将呼吸渐渐放轻。
秦士森是真的有公事,只不过是与人约的晚餐时间。饭桌上谈好一项新的投资方案,已经过了晚上八点,合作伙伴客客气气地将秦士森送到大门口,又继续回去和自己手底下的人商量细节。
这时候饭店附属的夜场刚开始进人,来来往往的人多了起来。
“哟,瞧瞧我遇到了谁,这不是……森哥嘛?”一个穿着时尚的青年人从一堆男男女女中走了出来,阴阳怪气的声调带着酒嗝,一听就是来续场的。
秦士森就像没听见,起步要上车。
一块儿来的几个小骚娘们儿一眼就看上了前头一男的,叽叽喳喳在他耳边发着浪,冀连定睛一看居然是秦士森!见他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更来气,冀连拨开身边的人,走上前去,“我他妈跟你说话,你聋啊?”
酒气上头,冀连骂骂咧咧地停不下来,“操你妈还真把自己当个玩意儿了!什么名牌大学毕业装得跟精英似的……什么年代了,干爹义父,还他妈有人信……我看你不过是个卖屁……”
话没说完,冀连感觉小腹剧烈一痛,他忍不住弯下腰去,一个冰凉的圆状物撩开他的衣服压在了他后腰上,他酒立刻醒了八成!
“你……你竟然敢,敢在大庭广众之下……”不知是疼的还是怕的,冀连的声音小的可怜,就是他的父辈们,现在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
站在他前方的老张又给了他一脚,冀连这下彻底蜷着身子倒在了地上,紧接着,秦士森擦得一尘不染的皮鞋踩在他脸上,四周响起了阵阵尖叫。
“部分描述准确,多谢谬赞。”秦士森俯下身子,低声说道,“但是你可能不知道,我枪法也不错,想打肾,绝不伤你肝。”
冀连脸和肚子疼得要命,他冒着冷汗,“你,你小心我爸弄死你!”
“哧!二十几了还没断奶吗,还知道找你爸?你数得清楚自己有多少个兄弟吗?”秦士森冷笑一声,脚上力道又大了几分,他把枪移到了冀连头上,“那我们来睹一睹,他愿不愿意用你这废物换我一间公司所有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