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蒲炀却看懂了他的口型。
他们现在谁也没功夫去纠结对方到底是什么人,而是迅速地统一战线,燕南把本子拿在手里,心里有了猜测,沉声道:“它是为了这本书来的。”
“能出去吗?”
蒲炀迅速走到门口,使劲地拧了好几下门把手,门却如同被水泥焊住一样毫无反应,他转头看向燕南:“门打不开。”
现在唯一的出口只有书桌前的那扇窗户。
可惜下一秒,疾风来袭,飞闯进来的硬物猛地贯穿脆弱的玻璃,哗啦一声炸开,四分五裂,旁边的塑胶也纷纷断裂成飞溅的利刃,毫无规则地肆意横飞,蒲炀紧靠着墙,在那硬物进来的瞬间便看清了它全貌。
那是一头闪着黑鳞的巨大蛇蝎。
它的尾部高高翘起,锋利的尖端如同一笔剑刃,银光乍泄,蛰伏于外空,而上半身却诡异的穿着一身红色的戏服——也许那根本不能称之为戏服,因为那红色布料已经全部炸开,如同几块破布一样堪堪挂在它坚硬的外壳之上,头须长数米,本该是眼睛的地方却是两个凹槽。
这煞物没有眼睛。
可它也不需要眼睛,瞬息之间,整条蝎尾都朝燕南横甩而去,一根手指粗细的银针以弹速之势直抵燕南前额。
“小心!”
蒲炀倾腰下翻,前膝跪地,整个人从蝎腹下滑了过去,在银针落下的瞬间拉着燕南侧向翻倒在地,他抽空咬破食指,飞快地将画好的符纸落指点燃,轻巧地贴在蝎腹旁侧,却见那蝎煞连停都未停半分,又直直地向两人奔来!
“符纸怎么没用?”蒲炀把符纸不要钱地往凶煞身上贴,各式各样贴了个满,符纸在漆黑的外壳上悠悠打了个转,火焰燃尽便化为了灰烬。
燕南身体还没好全本就不便,刚才被蒲炀猛拽的伤口现在已经完全撕裂,血迹星星点点浸润了衬衣,他咬着牙“嘶”了一口气,冷汗直下:“你的符纸对付低等煞物有用,对这种级别的起不了作用。”
话音刚落,面前的触须将自己猛地提了起来,燕南闭上眼心里默念几道诀,悄无声息间,一根细长的黑绳盘旋着绕过触手冲向煞物的脖颈!
和人的咽喉类似,邪煞的脖颈就是它们最脆弱的地方。
待仙绳贴上煞物表面,就如同强力粘胶,牢固得如同关关相扣的铁锁链,将蛇蝎的脖颈死死勒住。
两人终于得以片刻的喘息,燕南拿出符纸引燃,一簇火红的焰光定向落在煞物正额,蛇蝎开始慢慢地收拢煞气。
“这么高等级的凶煞平日少见,看样子,我们遇到了大麻烦。”
燕南看向蒲炀,却发现这人正靠墙紧紧闭着眼,太阳穴凸起,冷汗直流,仿佛进入了什么梦魇。
蒲炀看见了极其可怕的一幕,他的眼睛好像能够穿过黑夜,清晰视物,一团爆裂的巨大火焰如有实质般燃烧着他,他浑身刺痛,蝎刺如棉针细雨般刺穿自己的皮肤,待他抬眼,却发现火焰的正中央站着燕南的身影。
而他无论怎么挣脱都无法踏出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大火蔓延,呼啸着掠过全身。
直到一滴水声,“滴答”一声轻响,落在了他的耳边。
与此同时,燕南看着安顺地趴在地上的煞物,突然摇了摇头:“不对!”
他整个人不断地往后退,对蒲炀厉声道,“蒲炀,离它远一点!”
只见那刚才还逐渐萎靡的蛇蝎尾部不知什么时候悄然摸了进来,足部青筋暴起,空洞的眼框仿佛也带上了血红,皮肤寸寸破裂,自头部向尾炸开,甲壳四溅,“唰”的一声,竟生生挣破仙绳,密密麻麻的毒针凭空直下,而它的蝎尾则当空一甩,对着闭着眼的蒲炀愤然出袭。
燕南见状立刻翻滚向前,躲过如雨的毒针,伸手想在蛇蝎之前抓住蒲炀,可人的速度怎么比得上煞?蝎煞纵身将蒲炀整个人凌空提起,再高高一抛,竟是将他直接扔了出去!
这可是八楼。
蒲炀整个人被甩出窗户,极大的风声将他整个人包裹,脑海中血液倒流,像是在提醒他,自己在极速下坠。
无名指突然传来一声刺痛,像是被细线割裂,耳边的风声忽而远去,失重的感觉顷刻消失,他察觉到自己似乎落入到一个怀抱,另一个人剧烈的喘息声顺着耳道分外清晰地传递开来。
燕南单手托住蒲炀后腰,另一只手放出仙绳缠绕在李妍房间外的横栏上,终于,齐齐下坠的两个人得以缓冲,晃悠着停留在了半空之中。
而一根细长的红线从无名指向外延伸,交互错乱地绕在彼此手臂上,远远看着,就像是将两人密不可分地纠缠在了一起。
凶煞没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哪可能轻易放过他们?血红的布料被撕碎成絮,洋洋飘落下来,然后黑色巨物破窗而出,尾钳夹住仙绳又是猛地一抛,燕南见状,飞快地脱了手,借着树的枝桠作缓冲,他用手牢牢护住怀里人的后脑,两人翻转几圈,惊险躲过蛇蝎前爪,狼狈地摔落在一楼的草地上。
燕南抬手,用拇指抹掉嘴角溢出的血,那凶煞正用空洞的眼框对着自己,满身都是刺扎挺立的黑鳞,尖爪深扎在泥土之下,像是在好整以暇地等着自己将东西交给他。
燕南突然笑了一下,他一贯温和的眼睛里此时依然不见狼狈,只是什么感情都不带地扫了眼四周,虚指一点,以他们为中心的十米开外雾气陡然升起,以此为屏障,他们与外界完全分隔开来,让本就昏暗的夜色陷入了更隐绰的雾泥里。
“虽然不知道泰宁的废物怎么办事的,但我可以好心代劳,”眼尾带笑的男人慢条斯理将带血的袖口挽了上去,漫不经心道,“希望他别怪我多管闲事。”
凶煞先是察觉到一股奇异的热意从土地深处以极快的速度升起,破土直达自己全身,然后像熔浆一般地爬过四肢百骸,好似数不清的蚂蚁在啃食自己的神经,痒意与痛意交织蔓延,仿佛一场毫无止境的凌迟。
它对着虚空长嗥一声,不破不立,发着狠戾朝燕南直冲而来,燕南连视线都没偏过半分,站在原地一动未动,手指先是勾了一下,然后“啧”了一声:“这什么废物身体。”
只见那原本挺拔直立的身体像是被抽空了身体,慢慢的变薄变轻,却在下一秒突然停住,因为身后的蒲炀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看着向他猛冲过来的凶煞,嘶哑着嗓子道:“你前面!”
燕南像是刚从走神的状态中回来,下意识应了一声,然后才慢半拍看向自己前面的蛇蝎,锐物与肉体剧烈碰撞,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狂躁的蛇蝎不得要领地奋力一击,直接将燕南撞出了几米开外。
那血液里如同百爪挠心的躁意一刻不停影响着煞物,四肢好似被夹在烈火上灼烧,此时的它就如同一条横冲直撞的恶犬,全然忘记自己的初衷,只怒喘着气看着面前的人,想要吸食掉面前人类的灵识,将他们撕碎成渣。
蒲炀脸色苍白,拍着胸口咳嗽几声,松手时却一愣。
他顺着自己无名指上突然出现的红线望过去,一眼便看到了红线的尽头——正是离他几米远咳得半死不活的燕南。
“……”
躺在地上虚弱的燕南一眼看清他想的什么,艰难地抬起手,那根碍眼的红线便跟着晃悠在蒲炀眼前:“它现在……是最虚弱的时候,你——咳咳,记得先用稳灵符定住它,然后再拿仙绳,哦你没有……那个——”
“行了,”蒲炀脸上还带着刚挣脱梦魇的冷意,不耐烦地打断他,“等你说完天都亮了。”
他站起身,看着面前像只困兽的煞物,想起刚才困住自己的幻境,取下手上的锁链勾在手指上,“我试试。”
蒲炀临走时又转回身冷着脸对地上的人说了句:“撑着别死,很快就好。”
小巧精细的锁链在夜里也闪着难以忽视的光芒,蒲炀偏头凝视着它,轻声道:“我大概知道你的用法了。”
然后对着锁链当空一抛,轻飘飘打了个响指,一张渡水符从指尖炸开,蓝色的火焰与锁链贴合燃烧,最后一滴水燃尽,原本还毫无动静的铁锁链就已盘旋之势在瞬息之间成几何倍增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