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六十】 眼前人
白苏九想了很久,终于将他陷入幻境时所看到的一切串联了起来。
“天罚...吗。”白苏九的心脏忽然一阵刺痛,他不由倒吸着冷气捂住了胸口。
事已至此,白苏九终于无法再以‘幻觉’二字草率的将自己的噩梦抛之脑后。如今小地精在他面前消失了,白苏九不可能再说服自己这一切都是巧合。
白苏九不是愚笨之人。一直以来,白苏九之所以不去刨根问底,其实完全是因为不安。他在逃避,他怕想起那些失去的回忆后,发现自己是一个不堪的人。然而随着一次次的意外发生,白苏九想要置身事外的念头被生生撕裂了。
白苏九将阿年哄睡了,瞥了一眼沉睡的君南衡以及在墙角处打坐的白辰轲,然后拉着白栖梧出了屋。
“你同我讲实话,你认识以前的我对不对?”白苏九一字一顿地问道。
白栖梧点点头,眼睛有些心虚地忽闪了一下。
“我是不是做过错事?很大的错事,大到能招来天罚的那种。”白苏九再度问道。
白栖梧没抬头,只是局促地说道:“尊上,别疑心疑鬼了,歇息吧。”
“你回答我!”白苏九心中不由泛起一丝怒意。
“尊上。您没做错任何事...”白栖梧低声说道。
白苏九摇摇头,指了指空荡荡的院子说:“我梦见小地精替我挨了一道天罚。醒来后,他就消失了。你跟我说我没做错任何事?!我若是无过,天道岂能惩罚我!”
“尊上...说实话...我什么都不知道啊...”白栖梧可怜兮兮地说道。
白苏九一愣,旋即捏着白栖梧的脸蛋威胁到:“你跟我老老实实说明白咯。不然明儿我给你剁吧剁吧当门板。”
“我真不知道。当初我还没修炼成人形呢!”白栖梧捂着脑袋直嚷嚷。
白苏九沉思了许久,再度问道:“那你当初是怎么认出本尊的?”
“我当时就是一棵树。我只有一个微弱的印象,记得您是我的主人。所以化成人形后满世界找您。至于您到底经历了什么事儿,我真没印象啊...”白栖梧嘀咕道。见白苏九一脸的怀疑,白栖梧闭上眼自暴自弃地说道:“您不信的话就把我砍了当门板吧...”
“哼。看你这小胳膊小腿儿的估计木质脆得很,做板凳都不够格。”白苏九冷哼一声,旋即回了屋。
白栖梧见白苏九算是信了,不由得松了口气,暗道幸亏刚刚白辰轲用传音教他怎么编瞎话。
“尊上...对不起...”白栖梧擦了擦在眼眶里打转儿的泪水,扭过头看向空旷的院落,化回了梧桐树安静地站在月光下。
白苏九坐在卧寝里,看了看榻上的阿年,见他身上的疤痕似是淡了许多,不由得叹了口气。
“不是个办法。”白苏九有些头痛地想着。白栖梧似乎不像是会撒谎的孩子,如今唯一的线索就这么断了。他活了这么大岁数,再找个对自己知根知底的怕是很难。
白苏九越想越烦闷,这时榻上的阿年嗯了一声,白苏九连忙低下头去查探。
“阿年,睡不着吗?”白苏九压低声音问道,生怕吵醒了旁边的君南衡。
阿年点点头,抓着白苏九的胳膊,眼睛亮晶晶的。
白苏九一顿,将阿年抱了起来。
“睡不着我们去院子里呆会儿。让君南衡好好休息...他最近越来越嗜睡了。”白苏九道。
白苏九坐把猫儿一样的阿年放在摇椅上,然后站在后边一边轻轻推着摇椅,一边自言自语起来。
“我总记得我好像有过孩子...还不止一个。也不知我的孩子是什么样子,我的夫人又是谁...他们是不是都死了,所以我才孤家寡人地跑到深山里去修炼。”
阿年好奇地眨了眨眼睛,伸手去勾白栖梧的树叶玩。
“对了阿年。以后我若是再发了疯,你离我远些。”白苏九看着阿年胳膊上的伤痕,心里再度疼了起来。
阿年摇摇头,吱吱呀呀了片刻后说道:“死...不...了...”
白苏九一愣,旋即挤出一抹苦涩的笑。他一直以为阿年年纪这么小,自然是不会知道自己的身体到底是怎么个状况。然而阿年原来早就知道了。
是的,阿年死不了。他会疼,会难受,可是他死不了。除非毁掉他的魂魄,不然阿年就会一直像一个木偶一样长生不老下去。他甚至不会再长大了。就算有朝一日解开了阿年身上的咒印,他也只能保持着如今这副孩童的模样。
“...阿年其实一直这般模样也挺好。你看你长得多可爱。”白苏九匆匆压下心头悲伤,揉了揉阿年的脑袋。
阿年没吭声,继续戳着白栖梧的树叶玩。
“尊上,明奚王来了。”白栖梧轻声说道。
白苏九看向院门,只见秦央正站在那里,脸色略微有些憔悴。
白苏九将外袍解下盖在阿年身上,然后转身走向秦央。
“国师。您可无恙?”秦央道。
白苏九定定地打量了他许久,沉默了半晌后问道:“你呢?”
“无碍,我并未受伤。”秦央回答道,视线悄悄投向了院中。
“别看了,有结界你什么都看不到。”白苏九闷声说道。
“国师可还与那个孩子独处?”秦央收回了视线,直勾勾地看向白苏九的眸子。
白苏九忽然微微一笑,忽然背着手扭头回了院子。秦央正在愣神儿,白苏九的声音飘了过来。
“我存了两坛子酒...似是一个人喝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