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 莺莺传 - 夏天的绿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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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腊月多忙碌,如今的赵家有李妈妈桃儿这样的婆子丫头帮忙,但人多了,事情也多了,所以和往年准备过年是一样忙碌的。王氏早早起来就料理各种年事,最怕事到临头的时候才各种纰漏。

这种日子里,平常清闲的赵莺莺赵芹芹也是一样帮忙做事的。本来一家人正在院子里忙碌,外面却传来了敲门声。王氏擦了擦手,让桃儿去开门,自己则是解下围裙准备待客。

赵莺莺赵芹芹就没有那么看重了,像她们这种没有出嫁的小娘,往屋子里一躲,一般客人不见也不打紧。本来么,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就该少见一些外客才是。

桃儿开门,一见却是个从没见过的年约四五十的妇人。颇有操劳之象,身着倒是干净整洁,但腊月里的,到底过于素净简朴了。心里揣度这人到底是谁,面上却没有任何犹疑,笑着道:“大娘找谁?”

“我寻你家夫人。”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蒋家周氏。周氏到底没有寻到愿意为之做媒的媒婆,悻悻之下也只能自己亲自登门。原看到开门的是个十多岁的丫头,还道是赵家的小女儿。直到想起人说赵家富裕,家中有仆妇丫头,这才改口――看着穿着打扮,并不是小姐的样子。

好险没错,桃儿立刻请她进门。

王氏也不认得周氏,便有些奇道:“这位嫂子是?”

周氏局促一笑,正准备说话,一眼就看到了旁边站着的两个女孩子。这两人就是赵莺莺和赵芹芹,今日因为要做事,姐妹两个特意换上了便于行动一些的衣衫。可是装扮在周氏看来还是太过于华丽了,不合市井朴素人家。

再看赵莺莺,果然就像外头说的那样,生就一副好相貌――这就更加不喜了。这周氏是多年寡妇,膝下又只有一个儿子蒋四郎站住了,这些年下来难免有一些寡母的怪脾气,其中之一就是见不得儿子在媳妇身上放太多心神。

原本蒋四郎并未娶亲,这一点显不出来。现在蒋四郎主动要娶赵莺莺,言语之中颇有些非她不娶的意思。这本就让周氏有些不喜,以至于今日她见赵莺莺便挑起了毛病。

现实嫌弃打扮,后又嫌弃生的太好,恐怕将来讨回家来回不安于室。心中一时计较这样的儿媳妇该如何调理,倒是没有发现她自己盯着赵莺莺实在是看的太久了。以至于赵莺莺大觉不自在,稍微行礼之后就和赵芹芹会西厢房去了。

周氏回过神来才道:“我是史巷蒋家的,赵三嫂子叫我一声蒋嫂子就是了。我今日来此确实有事和赵三嫂商量,这件事和贵家莺姐儿有些关系。”

一开始的时候王氏并没有想到史巷蒋家是哪一家,史巷虽然离太平巷子不远,可那也不是一条巷子啊。那边并没有自家的亲戚朋友,随便一个人名说出来,王氏不知道也是常理。

只不过不知道也是小事而已,听到后面才是最重要的――哦,原来又是一个要提亲的。这不是王氏聪明,只不过今年下半年这种事情已经有几回了。自家都用莺姐儿年纪尚小,家里像多留她几年给拒了。

但是明白是何种事情之后,王氏就更加疑惑了。这周氏看上去并不是媒婆的样子,媒婆身上大都有一种精明市侩,不说话就能从人堆里看出来。而这个周氏,才说话到这里边有些局促了,不像是媒婆说亲,倒像是为自家提亲。

这样的话,那就少了!为什么要用媒人?除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古训,其实更重要的是为了世人的面子着想。媒人是中间人,也是一个缓冲。一件婚事透过中间人,哪怕被人拒绝了,也不会太过于难堪。至于到了商量聘礼、嫁妆、婚仪等事情的时候,媒人更是不可或缺。

两户人家已经基本确定要做亲家了,再为了一块尺头、一卷线、一碗菜肴之类的小事争论不休,以至于伤了和气,这当然是不成的了。这时候有了媒人那就不同了,中间传话递话,两边用不着直接交流,也是保全了两边的亲热。

而现在人家亲自上门提亲,这是势在必得,确定自家不会拒亲?王氏想到这里,心里有些无语。不过不管怎样,还是要等人把话说完的。于是王氏也不忙事情了,请周氏堂屋里坐,毕竟这种事情站着说也忒失礼了!

周氏这时候对赵家的观感才好一些,至少比以前那些轻视自家,拒了她儿子婚事的人家要好――她以为王氏这般客气,是事情成了一半的意思。殊不知,王氏的客气就是客气而已,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

王氏和周氏在堂屋里分主次坐下,桃儿给端来茶水,不过没有上点心。桃儿也是很有眼色的,刚才的话听在耳朵里,王氏的脸色她也看在眼里,当然明白王氏只是想快些打发人走而已。这样的话只送茶水就好了,要是上了点心,人赖在这里不走了又如何?

周氏慢慢地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盏才道:“我在家时便听闻赵三嫂子教养的好女儿,贞静贤淑,最善女红。在家孝敬父母,友爱姊妹兄弟,如今正是待嫁之龄。也是天缘凑巧,我家小儿正当婚龄,欲聘一位淑女。我知道你家莺姐儿是个好的,所以这一回是上门来提亲的。”

王氏笑笑不说话,其实脑子在想这到底是哪家的人家。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史巷蒋家,那不就是‘败家子蒋四郎’家么?这样说起来蒋四郎确实已经混出了一些薄命,只不过这明显不是什么好名声。

想清楚这一节之后,王氏哪里还会客气。放下茶盏笑道:“蒋嫂子美意,只不过我仿佛记得你家四郎如今年纪也不小了,恐怕与我家莺姐儿年纪不相配,这事儿还是算了吧。”

听王氏嫌弃自己儿子年纪大,周氏有些不乐意,争辩道:“我儿四郎如今是双十年华,正是成亲的好时候,如何年纪不相配?”

王氏本就是找的一个借口,本以为这样说了之后对方就应该‘知情识趣’地再不提提亲的事情,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却没有想到对方倒追究起来了!不过仔细想想也就知道了,蒋家这样的能亲自上门提亲,已经是很不知情识趣了,临到这个时候又能有什么指望呢。

这并不是普普通通的王氏嫌贫爱富,而是自知之明。就如同王氏自己给赵蒙讨老婆也不会去想那些大户人家,这是一个道理。人活一世,若想活的舒适,最重要的就是自知之明了。

年龄这个借口别人一下堵了回来,但王氏并不是就无话可说了。只微微一笑:“蒋嫂子话不能这样说,我家莺姐儿今年才十四岁,这样便是差了六岁。如今我儿年纪尚小,等到成亲已经是三四年之后的事情了...不成不成,年纪差的实在是太远了。”

听王氏这样计划,周氏皱了皱眉:“做什么还要等到三四年之后?翻过年之后就要及笄的年纪,早些出嫁不好么?女子一生也只在于嫁人而已,留在家里对家中有什么进益?不如早早嫁人,操持家里,生儿育女,这才是女子应该之事。”

说到这里,王氏更觉得和这个周氏无话可说。于是干脆也不带着笑脸了,干巴巴道:“不管怎么说,也只能谢绝蒋嫂子的美意了。我家莺姐儿的婚事我家早有打算,您还是替令郎另作打算吧!”

周氏的两个女儿都是及笄之后快速嫁人的,这样既能早早收到聘礼,又能少费家里米粮,在她看来若是女儿,本该如此――这样说来,她也算是有资格这样说话了,毕竟她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女儿的。

她可不会想到这些话大大的得罪了王氏,虽然她没有因为这些话得罪王氏,这门婚事也是不可能的。

本来还在喝茶的周氏有些不可置信,她没有想到王氏到这里就干脆利落地拒绝了她的提亲。毕竟之前王氏处处有礼,若是要拒绝的话怎么会如此?很显然,周氏疏于交际,不知道这都是普通交往的礼节。

“赵三嫂如何这样快下决定?再考虑考虑才是,我儿可是有大才,并不是一般的市井野小子可比,将来飞黄腾达了,难道不是你家莺姐儿的福气?我原看你家莺姐儿生的十分不凡,想来你家也该想着她的前程才是,绝不该嫁个普通平头百姓啊......”

对于周氏一大堆说辞,王氏连听都不想听。她还说蒋四郎那性子是如何出来的,原来根源在这里。有这样一个娘亲,养出那样的儿子也就不足为奇了。

王氏推脱了几声,见她还不懂味。便直接起身泼茶,这是送客的意思――当然,仅仅是起身泼茶是不够的。最主要的是,王氏亲口明明白白说了拒绝亲事和送客的意思。

周氏即使是再脸皮厚,这种境况也扛不住。何况周氏并不是脸皮厚,她只不过是想法迥异于常人而已。若是单论脸皮,常年寡居的她恐怕比一般人还要薄很多。于是当下脸色通红,什么也不说,拂袖离去了。

回家路上想到王氏的种种轻视,周氏心里生气郁闷,但是这并没有什么用。等到到了史巷巷子口的时候,她正好看到儿子正在这里等她,心中更加愧疚了。这是儿子第一次心仪某个女子,自己竟然连求亲都不成。说到底还是家里太差,不然赵家王氏如何能这样拒她!

蒋四郎一眼看到了周氏,连忙迎了上去,殷勤道:“娘回来的可真快啊,我打量着赵家会留娘的午饭呢!不过想想第一回就留饭恐怕不大合适――娘此去一定是成了吧?”

蒋四郎丝毫没有想过事情会不成,在他看来,这事情怎么会不成?

然而事情就真的没成,周氏看儿子的样子挺不是滋味儿的,但实话还是要说,缓和着道:“四郎,这赵家姐儿也就算了。赶明日我再请媒人到家里来坐坐,定给你说一门好亲,比那赵家姐儿还强的。你是不知道,今日我去赵家,看到了赵家姐儿的穿戴打扮,那哪里是咱们简朴人家该有的样子,这样的女子不好做老婆的!再有长相也是,太过于出挑了也不好,到时候恐怕生出事端来――”

只不过周氏这样费尽心思地转移话题并没有用,蒋四郎嘴一撇,他根本懒得听周氏口中的‘好老婆’该是什么样。肯定就是荆钗布裙、手脚粗糙、姿容平凡的那一类,那样的女子怎么配他这样的人杰?

“娘,您不必说了。”蒋四郎一下就打断了周氏,想了想才问道:“这件事是赵家姐儿她娘拒的吧?赵家姐儿可出来说话?”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了,哪有上门提亲的时候女孩子自己出来说话的。无论成或者不成,都是爹娘裁定的。若是有的人家有心问女孩子的意思,那也是等人走了之后再背后询问。所以蒋四郎的问题得到的答案也是一定的了。

“这样说来,这件事不一定是赵家姐儿的本意。”蒋四郎喃喃自语,忽然拍了一下大腿:“说不定就是她娘的意思而已!哎呀,可恨可恨!就是这些老妇人,最是嫌贫爱富,阻碍良配!”

赵莺莺人是不在这里,要是她知道了蒋四郎是怎么想的,恐怕会笑死去――这人恐怕是闲书看多了!赵莺莺也看闲书,在这些书里总是容易有这样第一个妇女,或是舅妈,或是姑妈,也有可能是姨妈。这些上了年纪的妇女内心最是市侩,本来女儿和男子有婚约的,可是男子家中败落,于是就不肯认账了...至于剧情如何发展,那也自有套路,不必多说。

这当然只是一个假设,可是现实中赵莺莺不仅笑不出来,反而快哭了。

这位蒋四郎可了不得,认准了自己的死理,也就不管真实的情况是怎样了。他现在认定赵莺莺也是有意于他的,只不过家里爹娘不准,于是这桩婚事只能含泪不成。他哪里想得到,赵莺莺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赵莺莺又不是常常出门的,这种市井男子的传闻更是从不打听,倒是赵芹芹知道一些。晓得蒋四郎她娘给他喝赵莺莺提亲,立刻跑到赵莺莺房里,给她说了一大堆关于蒋四郎的事情,听的赵莺莺目瞪口呆。

“世上竟有这种男儿?”赵莺莺也算是长见识,只能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对于这种闻所未闻的奇葩,她是完全无法理解他的所思所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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