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Passage d'Enfer(4)
连栀的哥哥和连栀长得是有些相似的,他们长着一双一模一样的眼睛。
这继承于他们的母亲。
何亚弥在医院里见到连栀的母亲和长兄的时候,已经过了二十个小时。
她的家人其实来得已经算是非常快了,但是何亚弥觉得自己像是过了二十年那么久。
她坐在医院里面的休息椅子上,整个人像条被抛弃的小狗,她的外套上全是鲜血――那是连栀的。
她不知道自己心中一种什么感觉――可能她现在什么感觉也不到。
从连栀被送入急救室的那一刻,她好似灵魂都被抽离了身体,不知去向。
有医生见她这么狼狈的样子,忍不住安慰她,递给她水,何亚弥都麻木地接过,甚至是忘记了道谢。
她看着急救室上亮起的灯光,因为长久疲劳的缘故,她的视线有些模糊。
她问:“她会好吗?”
她说的是中文,护士没有听懂,只是安抚性地拍了拍何亚弥的肩膀。
“一切都会好的。”
没过多久之后,庄妍来了,庄妍见何亚弥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由得摇头,她又去外头买了点面包和水,让何亚弥将就着吃了。
“你在这里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庄妍说,“你现在的样子很糟糕,不如先回去收拾一下,再来医院。”
何亚弥认出她是连栀的朋友,她低着头,接过庄妍的面包,但是没有打开包装。
她手中紧紧攥着装着面包的塑料袋,她微微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觉得喉咙涩然得厉害,什么都说不出来。
庄妍心想:算了……
庄妍通知了连栀的家人,便离开,何亚弥依然坐在那张椅子上,庄妍人一走,她就再也忍不住了,眼泪簌簌地直掉。
她打开面包包装袋,一边落泪一边将面包塞进嘴里,眼泪顺着面颊流进嘴里,那滋味实在是不太美妙。
但是何亚弥实在是尝不出味道了,她觉得吃什么都是苦的。
嘴里的面包是苦的,她胃里、心里都是苦的。
她最终靠着椅背后的墙壁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她睡得很差,还做了个梦。
在梦中她走在一片无边无际的冰面上――是结冰的湖。
漫天都是灰白色的,世界一片银装素裹。
这像是动画片里的世界,何亚弥惊叹地打量着四周。
忽然她看见湖面中间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人穿着蓝色的天鹅绒长裙,一头长发在风中微微飘扬。
何亚弥一下子就认出了那是谁,她高兴地喊了一声:“连栀小姐!”
但是湖中央的连栀只是轻轻笑了笑,她脚下的冰面忽然开始碎裂。
何亚弥一下子惊惧地大叫起来。
连栀就那样直直地落入了湖中。
何亚弥被自己这个梦惊醒,她努力撑开眼睛,发现脖子酸痛极了,她扭了扭脖子,发现自己手中竟然还抓着装面包的塑料袋。
不远处有人在交谈,她望了望,看见是一个中年的亚裔女性和一名年轻男子。
何亚弥的心突突跳起来,她知道那是连栀的家人。
连栀的母亲看起来很端庄,就像是电视剧里那种优雅的贵妇太太――她穿着一身深蓝色的连衣裙,脖子上还带着一串珍珠项链,头发整整齐齐地盘在脑后,手中挎着一个颜色低调的小包。
虽然颜色看起来很低调,但是何亚弥一看就看穿她身家不菲。
何亚弥觉得自己可能看见了连栀三十年以后的样子。
她现在终于明白了,连栀的身上那种独特的气质从何而来――显然连栀和自己并不一样,她出身于富贵人家,有这样一个母亲。
她又去看那跟随在贵夫人身后的年轻男子。
年轻男子像是连栀的哥哥,他有一双和连栀一样的眼睛,锐利又明亮,又有些阴郁。
他们正在和医生交涉什么,但是何亚弥已经不想去探听了,她看着自己――她乱七八糟,鞋子上还有血污。
庄妍说得没错,她现在的确是看起来相当糟糕。
何亚弥站了起来,她几乎是逃一般地离开了医院。
她回了家便给浴缸放水,她躺进浴缸里,觉得自己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张开了。
她在浴缸里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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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亚弥再也没有去医院,即便她每天每夜每时每刻想的都是连栀,但是她没有去。
她甚至不知道连栀如何了――她只有连栀的电话号码。
她不认识连栀的朋友,她从来没有踏入过连栀的社交圈。
有一日Jolenta来了工作室,何亚弥便再也忍不住,找了她询问连栀的情况。
“连栀?”Jolenta有些摸不着头脑,“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说她车祸抢救十天,应该是脱离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