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 万人之上 - 司泽院蓝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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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定下大致方向,接下来该议的就是细节,诸如兵力分配、将领调度、兵器及阵法之类。具体操作崔英更熟悉,朕就听着他安排,偶尔有意见谢镜愚也能替朕说了。诸事尘埃落定,众人各自回去就寝。

一夜无事。

次日清早,按预先计划,诸臣兵分三路赶赴前线。朕要去的自然是中路,依旧是谢镜愚、崔英和褚海睿随行,再加上一个李囿。

就如同褚海睿之前所预料的,从茂府到安戎城快马加鞭仅需一日。但离安戎城越近,山林就越茂密,路也越不好走。直到入夜,一行人才进了安戎城东门。

与常年宵禁的兴京不同,即便天色已黑,安戎城里也是一片灯火通明。街道上全是巡逻兵士,不少人在搬运兵器等物,空地上还立着不少石块及投机;催促呼喝之声时不时传来,一派紧张的应敌景象。

朕从未见过如此阵仗,不免四处张望,胯下马蹄也就慢了。

进城时,李囿出示了他的鱼符。传令兵一骑飞奔往城主府通报,不停高喊着“剑南节度使到”,这会儿所有人都知道了。街道两侧很快跪了一路,还夹杂着窃窃私语――

“李节度使来了!是不是援兵也要来了?”

“这不是肯定的么?大官儿可比咱们更惜命呢!”

“那敢情好,被骂了两日都不能动,还以为真要龟缩在城里了呢!”

如此种种,不一而足。朕有意不让李囿事先提醒安戎城守将、云麾将军徐应骁,就是想要听一些可能听不到的话。看来李囿所料不错,我军坚守不出,吐蕃猜出援军将至,越拖对他们越不利,便用起激将法了。

“陛下,”李囿压低声音道,小心地控制自己的马头不超过朕太多,“这时候还不说,不太好吧……”

朕摆了摆手。兵士跪他却不知道有朕这个皇帝在,他肯定害怕。“前头带路就是。”

但当然,朕这个大活人也不那么容易被无视。有几个胆大的抬头,又立刻低了下去。

“怎么李节度使带的人都好面生?”

“嗤,难道你还认得所有大官儿啊?”

“没见过也该听说过,可这几个好像都对不上啊……”

其实朕挺想继续听这些不靠谱的议论,然而马儿很快踏了过去,徐应骁也很快从城主府出来迎接了。“李节度使,”他还隔着二十来步远时就喊,有些激动的样子,“来之前怎么也不知会一声?徐某好令精兵亲迎!”

云麾将军没有节度使品级高,但也不是完全的从属关系,徐应骁这么说,显然挺欢迎李囿。反观李囿,有苦说不出,只能拼命用眼神示意。

徐应骁的兴奋没得到回应,目光自然而然地转到了李囿身后。他的职位足够他在元日大朝会时谋一个太极殿上靠前的位置,故而一看到朕,瞬时大惊失色。“陛……”话说到一半,他冷不丁反应过来朕为什么摇头,赶紧把后面的吞了回去,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诸位远道而来,还是赶紧到城主府休憩一下罢。”

片刻之后,城主府。

在确保议事厅门窗紧闭后,徐应骁就跪下来给朕行了个大礼。“陛下圣驾亲临,臣有失远迎,还请陛下恕罪。”

“起来罢。”朕吩咐,“赶紧把最新的情况说一说。”

情形基本与朕在进城时听到的几耳朵相差无几。就在李囿所说的小队骚扰之后的次日,吐蕃便开始在城下叫骂,言语粗俗难听,守门的将士几乎就要忍不住了。若不是徐应骁以援兵将至拖着,这会儿军中肯定要乱。

“援军最快后日抵达。”崔英一听就说,“徐将军再坚守一二日即可。”

徐应骁大松口气。“一二日,臣应当力所能及,城中各项储备应该也足够。”而后他望了望朕,又望了望崔英,“敢问现下到底如何安排?臣也可命人做好准备,配合大局。”

见朕点头,崔英便大致讲述了下兵力安排。在听到我朝大军数倍于吐蕃时,徐应骁频频点头;再听到慕容起负责断后,他眉头便皱了起来。

崔英见他如此,便道:“只有慕容起熟悉地形,此事非他不可。但他毕竟是原吐谷浑将领,八千兵马可能并不如何服他,陛下便令项宁项将军随行前往。”

听得项宁也去,徐应骁面色才阴云转晴。

朕瞧着有趣,心道朕的将领们一个比一个爱在脸上写心事,实在好懂。“徐将军,你打算如何准备?”

徐应骁恭敬地朝朕拱了拱手,才开始回答。他之前已经隐约料到吐蕃要来大的,不然也不会亲自驻扎安戎城;故而,他的一切准备都照着吐蕃大军可能随时压境的标准来,朕对此十分满意。

“……陛下亲率大军而至,便是刀枪剑雨,臣也要为陛下捧回那吐蕃赞普的人头!”徐应骁最后如此立誓。

朕知道他忠心可嘉,虽然朕目前还不怎么想要松仁松赞的人头。“徐将军的话,诸位都听到了。朕希望,诸位的决心都要像徐将军这样才好。但朕如此大动干戈,只为了一个东西――”迎着诸臣略带疑惑的目光,朕徐徐道:“朕只想要边疆百姓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堂上几人对视一眼,而后跪下齐呼:“陛下仁德,乃万民之福!”

因为吐蕃已然叫骂两日,明后日极可能采取真正强攻,朕便没留诸臣太久。一路奔波,朕理应倦极而睡;但许是第一次亲临前线,朕困意全无。在榻上折腾也是浪费时间,朕复又起身,让徐应骁的亲随卫兵带朕上西城楼。

安戎城地处咽喉,三道交汇。东北侧通向陇右道,松府和龙州驻军抵达时必然从这条路走。南侧则是通向茂府、益府的道路,数万大军正星夜赶来。至于西门外的山路,早先直通白兰羌、其后直通吐谷浑,现在则是直通吐蕃。

“吐蕃驻扎在哪儿?”朕问那亲随。

亲随卫兵不知道朕的真实身份,只道是兴京城中的高官,语气相当紧张。“就在城门外约莫五十里的地方。”他指了指前方的一片茫茫黑夜,“但现下是看不到的。”

朕凝神望去,又低头瞧了瞧城门外绵延数里的长明灯。那是徐应骁命人入夜之后冒死点上的,为了避免被偷袭而不知。当然,除去灯火,还有大量斥候在外,吐蕃人并不会傻到去灭灯、令我方产生警惕。“吐蕃大军都在那里?”

亲随卫兵迟疑了一下。“未必,”他解释,“咱们派出去的斥候只探明了吐蕃约莫三分一的兵力所在。至于剩下的三分二,依徐将军的猜想,怕是仍旧隐没在密林之中。待到吐蕃正面进攻时,便成左右翼相辅之势。”

吐蕃素来擅长骑兵,要他们把马匹全藏在林子里,倒是为难他们了。这也从另一方面说明了松仁松赞的志在必得――若不是有所图谋,他这么费力干什么?

强敌近在眼前,忧虑必不可免;但对朕而言,更多的是心潮澎湃――

黑夜,孤身,朕立于城门之上,尚且压抑不住那种建功立业、江山入手的豪情与渴望;也许魏骥说得没错,朕确实继承了父皇尚武的血统,遇上对的时机便只有喷薄而出一途……

此番,不破吐蕃终不还!

“陛下。”

就在朕暗自发誓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谢镜愚的声音。朕诧异地回头,看见他正立在几步远的地方,而原先的几个士兵都不见了。“你怎么来了?”

“臣睡不着,便想瞧瞧陛下睡了没有,却正好碰到陛下登楼望远。”谢镜愚解释,上前几步,将手中捧着的大氅抖开,仔仔细细给朕披上。“虽说时序五月,安戎城也远不可与兴京相比。陛下深夜出门,应当注意防寒。”

朕瞧了瞧他身上穿的,又瞧了瞧他刚给朕穿的,不由笑道:“朕比你还年轻些呢,怎么会比你还不抗冻?谢相也不要厚朕薄己啊。”

“陛下万金之躯,臣又怎可与陛下相比?”

朕最烦他这老一套的说法。“你要再这么说,朕只能把这大氅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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