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点绛唇
襄云楼用过晌饭后,夏意跟小满又欢喜转去糖坊,一时没忍住便诸般蜜糖各买了些,后又随小满去买萁豆、熟药。
小药铺里头,小满跟伙计要了小瓶儿药与夏意道:“这个是手皴药,冬日里洗衣做饭,指不定就皴了手,你也买些罢?”
夏意早教小满惹得什么都想买了,这会儿又掏钱买了瓶药,从小伙计那儿接来手上时下了决心――今日再不买别的了。
是以当小满给小鼻涕买虎头帽时她就抱着糖袋儿藏在景深后头,就像是给景深添了条尾巴。
景深笑着转头咬尾巴:“你多大了,还想学小孩儿戴虎头帽?”
“若是不进来这儿我就不想的,可一见着帽儿就止不住想要了。”
他举了举手上提的捆着胭脂的袋儿:“你可是要搽胭脂的姑娘了。”
夏意扁扁嘴,这才大方出去帮小满选帽儿,之后才是去成衣坊取衣裳,冬衣厚,两户五口人的衣裳分别包好,还是易峰帮着搬抱才回驴车上。
东西全都买好,便坐在驴车上闲谈,申时将尽时易才小跑着过来。
“久等了罢?”他说话时吁着白气,好似还带着酒气。
易峰便问:“你还喝酒了?”
“只喝了两巡,奉直兄教人备了解酲茶,已喝过了。”
“上车来罢,赶在天黑前回去。”易峰坐端看了看天色,彤云聚拢,“白日里飘了几粒雪,今晚估摸着是要大下一场的。”
易上去坐在景深边上,与几人抱歉道:“身上酒气大了些,可莫恼我。”
“待会儿冷风一吹就散了。”小满最是捧她三哥场的个,捧过了场才和他看今儿买的东西。
归去时车上多了许多东西,拥挤些,四人缩手缩脚坐在草料上,颠簸时还会撞上人膝盖,景深长手长脚,时候一久便麻了腿,尝试扭了几扭后袖兜里的手帕险些滑出来,好在敏捷一把捞住了才没掉出来。
安分下来,景深捧着袖里的耳坠儿他抬头看眼夏意耳垂,软白的在夜色中也打眼,分明晓得她没打耳洞,可偏偏就想买来。
“小意,景深在偷看你。”
正埋头研究那虎头帽的夏意听小满凑来耳边说了这句,蓦地抬头看景深,景深也转眼对上她的眼。
天色暗暗,中旬的圆月被大雪前的彤云遮得只有浅晕,昏黑中夏意看不太清景深的脸,却对上了那双像极了寒夜里的星星的眼。
心念微动,景深他……
他戴虎头帽一定很可爱罢?
景深被她看得不自在,转头问了易一个无来由的问题,方才那短暂的微妙易自然也是有所觉察,这时见自己的被当做缓和氛围的,一时也不知当笑还是当闷。
事儿既转开,夏意便重新看手上的虎头帽儿,天色已然大暗,看不仔细时她便不舍还给了小满,同时心里也下了主意。
虽做一顶虎头帽要经剪、贴、插、刺、逢十数道工序,少说要做七八日,却比买来顶合算。前些日子将那身戏服绣了个大致,正好没有玩的,不如做两顶帽儿来,她一顶,景深一顶,到时候一起戴上,多好看呀……
戌时初驴车便回了若榴,夏先生敞着院门等了好久,见着驴车后上来接东西与致谢,易峰自觉吃不起先生的谢,又和易帮着将东西送到屋里去才走,走前互道了几句冬至好的话。
当夏意在屋里给先生看买了什么东西时,景深便和一日未见的阿溟将李叔与阿宝的新衣抱去临院里。
回来时夏意正指着装水粉胭脂的袋儿,有些害羞地说道:“爹爹,我还跟小满一起买了胭脂。”
夏先生听后一愣,随后面上露出些歉疚神色,揉揉她脑袋:“我竟忘了我们小意已大到爱美的年纪了。”
总说她是个大姑娘了,却连女儿家爱打扮的事也忘了。
夏意像小牛犊那样用头顶了顶夏先生手心,反驳说:“我才不爱美。”
“胡说,哪儿会有不爱美的姑娘?”景深适时插嘴,手却扶着袖兜里的东西。
二人一个往左一个往右各说了几句,比当初争软硬柿子时还要无趣,夏先生面不改色地刨了刨盆火,给两人煨豆粥吃后才各自归屋歇息。
卧房内夏意才将点亮灯,就跑去大箱子里翻找了能做虎头帽的料子出来,在烛光下打量时就听窗又教人敲响。
不必问,定是景深了。
她抱着灯咚咚跑去,跪在矮榻上开窗:“这回是什么事?”
景深遏抑着笑,剑眉底下一双眼却藏不住笑意,从怀里摸出手帕搁在窗台上:“我记得曾有人巴巴儿看过这东西。”
“甚么东西?”她看眼手帕儿,乱糟糟的,指头一牵。
烛苗晃动下,一只小巧的透红耳坠儿乖巧躺在二人中间。
“咦?”景深对着那粒红眨眨眼,呆呆儿咦一声。
夏意懵了会儿,后拣起耳坠放到手心,借着烛光看,想起这是好久前跟景深偷偷去襄云那次相中的耳坠儿,那时她只觉得好看,缘着未打耳洞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去。
方今又见着它竟是景深给她。
她看看景深,似还在因只有一只耳坠儿恼丧,伸手戳戳他:“景深?它怎来的?”
“自是买来的,明日再与你说,”他垂头,脸上早没了起初的笑意,接着说句,“等明儿天亮了,我就去找另一只。”
这话倒像是在跟耳坠儿赌气。
夏意笑仰着头,伸长手将一只坠儿放在他眼前晃了晃:“明儿教雪藏了去,便是扫了雪去也不定有呀。”顿了顿又说,“你既送了我这般好看的坠儿,我也要有东西给你。”
“什么?”
夏意笑出齐整的贝齿来:“你将今日才取回来的新衣裳给我。”
“为何?”
“你不想要我绣的小石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