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血梨衣(七)
17.血梨衣(七)
灵犀挨了顿打,但她抢到了饭。
要是等莲生自己最后来吃,能吃的估计只有半个窝头和菜汤。
班主拿鞭子对着瘦弱小孩的屁股打了好几下,“没吃过饭吗?带头打什么架,发什么颠!”
灵犀几口狼吞虎咽,然后迅速把这个意识体的身体控制权还给了莲生,她才不受凡人的气呢。
倒是莲生讨人厌得很,就该多打几顿。
换回来的莲生嘴里还含着肉,不明所以地挨揍。
但他喊着认错,却把肉嚼碎了吞下去,一点没浪费。
小莲生的生活单调乏味,不停地吊嗓唱戏,锻炼基本功。
程邺最大的收获就是在小枇杷背着他跋山涉水——过田垄和小水沟的时候,知道了这里是那里。
此处是已经被魔兽血洗了的梨水镇。
在梨水镇戏班大杂院生活的莲生还不叫莲生,班主从人牙子那里买来这个漂亮男孩,当时他脖子上挂着一个旧了的平安符,上面绣着一个“恒”字。
就一直叫他阿恒了。
班主不是本地人,他其实是个猎户,但死去的妻子是唱戏的,她病逝以后,他就收了一堆可怜孩子组成个像模像样的小戏班子,天南地北地走,走哪算哪。
走到梨水镇时他身体已经不太好了,面上还是严厉地训练他们唱戏,高大威严不容反抗;背后见了大夫问自己还有几天日子可活。
“别的娃子我都放心,就阿恒我不放心,长得像个丫头,身上也没力气,要是没个技艺傍身,以后怕是不好过。”
怀着这样的隐忧,班主手里提着一吊新鲜的猪肉,怀里揣着给阿恒单独买的饴糖。
前几天打重了,也不知道他闷在心里是不是在跟老子生气呢?
他又想是不是肉不够吃几个小崽子才打起来?真是一帮讨债鬼。
无儿无女的班主心里琢磨着,他掂量一下手里分量不多的猪肉,托一位住得近的妇人将东西捎回去,自己借了一把趁手的柴刀进山了。
春天快要过去,这时候山里野物多,兴许能捡到几个野鸡蛋或者猎到兔子野鸡什么的。
小枇杷背着程邺守在山脚下,她这个小体格是爬不上去了,只能放弃。
程邺的心肠比石头还冷,他说:“此人回不去了。”
“为什么?”
“弱肉强食无话可说,但他杀死的猎物都是以极其痛苦的方式死去的。怨气缠身,又郁结在心,这才是他身体衰弱的原因。”
班主果然没有从山上下来。
猪肉送到大杂院,孩子们高高兴兴等班主回来,饴糖被t分着吃掉,阿恒一块也没有。
第二天过去,班主还没回来,也没消息,孩子们才慌了,镇上的人也发动着找,大人们说在后山找到了血肉模糊的班主,尸体被狼啃得差不多了,反正也无人替其张罗丧事,大家干脆将剩下的骨头衣衫就地掩埋了。
这个戏班子于是解散了。
有力气的孩子找到了酒坊伙计的工作,机灵的孩子找到了手匠学徒的工作,只有阿恒,年纪最小的阿恒,牵着大黄狗往后山跑。
恢复记忆的宋升甩着舌头呼哧呼哧,居然真的带着他找到了班主简陋的孤坟。
阿恒摩挲着木牌子上刻出来的字,发着呆不知在想什么。
宋升趴在灌木丛里,枇杷苗松开他的腰腹,从狗毛里探出来头,“他看什么呢?”
石头硌得慌,宋升扭头把绑在一处的枇杷苗和小石块叼下来,程邺冷道:“你的口水。”
沾他身上了!
“对不住,我实在控制不住。”宋升跟他道歉。
他问最近怎么不见灵犀出来,借机咬她一口的计划都无处可施。
小枇杷道:“灵犀说她累了,养精蓄锐呢。”
其实是不想体验穷苦小孩历险记。
阿恒成了梨水镇的小乞丐,这小地方谁听戏呢?听戏也不会听个小孩子唱。
秋天,阿恒捡野果子送去班主的坟前,他一个,班主两个。吃完了自己的那个,他又摸走一个班主的吃了。
下山的时候他遇到一只被捕兽夹夹住的尖嘴动物,他捡一根树枝要打死他,但这尖嘴动物开口说话了:“小孩,你救我,我以后报答你。”
阿恒没有见过会说话的兽类,他放走了那动物。因为他吃果子吃饱了,还不饿。
至于以后,他不想去想以后。
冬天快到了,一个新的流浪戏班途径这里,他们带走了脏兮兮瘦巴巴的阿恒,不顾阿恒的意愿,镇上所有人都在劝他走。
“有人要就跟着走吧,不然下雪了怎么办呢?”
“你一直都在练嗓子,跟着他们还能唱戏,多好。”
梨水镇不愿意给阿恒一个容身之处。
阿恒于是被强制带走,改了名字叫做莲生,他是个唱戏的好苗子,新班主格外喜欢他。
喜欢得有些变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