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鬼婴童子

30.鬼婴童子

大关山多杂树，没个平坦落脚地，不好开垦，所以村人少来，只有秋季存粮时三五成群结伴在山脚山腰摸点野物为过冬做准备。

灵犀衔着小枇杷在树枝间跳跃飞翔，越往上走光线越暗，树木挤挤挨挨，一点光斑也透不下来，鸟兽噤声，薄薄的雾模糊在视线中。

火红的一团灵犀鸟在这片暗色中格外显眼。

她们很快找到了最为死寂的地方，寒气萦绕在深不见底的潭水上，中间一块浮出水面的大石头，远看跟个大乌龟趴在那里似的。

灵犀先是谨慎地抓着一根树枝观察，没见有什么身影，也没有蛰伏在暗处的猛兽。

她将小枇杷放下，落地化成人形：“这里没有仙气，就算是邪神，也不该一点味道也没有。”

小枇杷踩断一截枯枝，低头看时注意到脚下破破烂烂的织物，好似小孩儿的襁褓布。

“这里应该就是了，”她拉着灵犀看破布，“这是包小孩的布，小茹应该就是在这里被沉了潭。”

灵犀左右看，最后从小枇杷身上捡来一根头发，吹一口气，变成小树枝去戳了戳酥脆掉渣的布料。

她其实研究不出什么，但是摸着下巴点头：“那现在，我们把潭水抽干？你不说孩儿她娘想要点骨头残骸做念想吗？”

下水是不可能下水，你不能指望一只鸟下海降龙，也不要指望爱干净的灵犀鸟跳进泡了死人的潭水摸骨头。

但是问题是她俩本职都跟司水没有半毛钱关系，控水往哪里放？

灵犀深吸一口气，酝酿一团灵火在胸中，“好办，我将水全部蒸干。”

小枇杷连忙制止：“不要，好奇怪，像是在做骨头汤。”

啊，好恶心。

灵犀于是放弃了，她嫌恶地捂着嘴：“那怎么办呀？”

小枇杷看看自己，又看了看谭边下垂的柳树，决定牺牲这位不曾开智的同僚。

“我将柳枝探到探底，看能不能卷起来点东西。”

催动仙术，柳枝不断变长，下潜了十来米的深度，在潭底摸摸搜搜，小枇杷的表情也是一变再变。

“下面都是烂泥……还有石头。”

她分出去的一部分感知附在柳枝上，感觉终于摸到了能捞起来的东西，触感硬邦邦，块头很大。

“这是什么东西？”

柳枝全部聚集在那里，隐约探索出一条长长的形状，正要合力卷了那物上来，却见潭中央的那块石头晃动起来，水面开始翻滚大量气泡，脚下土地也震动起来。

潭底腐烂的物质上涌，空气中的腐烂味道越发浓郁，小枇杷和灵犀正惊疑不定，那块大石头突然拔高，整个露出水面。

竟然是个圆圆的脑袋！五官清晰可见，是个哭脸小孩的模样。

“小孩”的头颅冒出水面，睁开眼睛一扫，瞥见慌慌往后避水的两个仙子，“哇”一下就哭了：“二位仙子！救救我呀！”

什么鬼东西？

灵犀把小枇杷护着，看那大脑袋一边哭一边往岸边凑，身形也越缩越小，从水中爬上来时已经是个还不到小枇杷小腿高的小胖萝卜头。

短胖短胖的四肢，穿一件黯淡的红肚兜，脑袋两边扎着小辫儿，如果不是全身呈现乌青色，他看起来是十分讨喜的。

他只爬到岸边两步就不能再动了，好像有看不见的东西压着他，将他往水中拖拽。

眼见小孩又要跌回去，小枇杷卷一根藤蔓将他绑住，施力一拽。

小孩差点被勒吐，眼泪汪汪的，但好歹是没往潭水里掉了。

抽抽搭搭地道谢：“谢谢，谢谢仙子姐姐。”

灵犀看了半天，终于想起来这小玩意怎么这么眼熟，换个喜庆颜色不就是财神殿里满地乱爬的散财童子吗？

“你是财神殿里的小童？！”

小童连连点头，急得摇摇摆摆：“正是正是，求两位仙子将我带回去吧！”

财神老爷香火旺盛，就养了很多散财童子，让他们给做好事的人散些财运，所以这些小东西一般都坐着司命殿养的灵鹤按命簿出行散财。

也不知这小家伙怎么搞的，落到这荒郊野岭，还折腾得活像山精鬼怪。

灵犀知道了他的来历，恨不能上手把他拎起来打一顿：“你流落此地，都会叫凡人给你活婴祭品了，还妄想回天庭去呢？”

小童坐在地上哭得蹬腿儿：“不是我自愿的！不是我自愿的！”

接着他抽噎着讲述了自己的经历。

五十年前，他坐着仙鹤出来做任务，贫穷的大关村有个妇女一生行善积德，日子过得却紧巴巴的，他抱着一袋金子放人家床头后就走，却不想出来就看见仙鹤被一只大灰狼叼着脖子往山上拖。

没了仙鹤他回不去天界，当即迈着短短的小腿追，但是等他跑上山，只剩一地凌乱的羽毛和血迹，仙鹤还是被大灰狼拖走吃了。

小童独自在山中待着，他想求助土地或者山神，但是这里太偏太穷，连个简陋的神龛也无，找不到求助对象，又因为身子太小不适合行走奔跑，他就想找个山猫兔子什么的当坐骑。

找到一只昏了头的野兔坐上，兔耳朵一拽，他被颠着骨碌骨碌滚下了一处深潭。

“潭水里好多小孩，他们都是淹死的，”小童用小胖手抹眼泪，“怨魂留在此处要我陪他们玩儿……我就陪了两天。”

两天后，有个穷人来丢家里第八个孩子，他看见了跟鬼婴玩儿多了显形的散财童子，立刻跪下求神仙保佑他发财。

小童不知他看见自己了，也不知他是在求自己，刚巧有个鬼婴拉他肚兜要他下水，他便沉入水中逗鬼。

穷人心一横，将孩子也丢进水中，说什么：“我生养了你，你变成小鬼陪陪神仙，给咱们家带点财运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