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 醉卧美人膝 - 夜罹沉迷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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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

夜间风大,贺兰敬亲自去关了门,想去煮茶,找了许久才找出一套茶具,他不擅于此道,教人一看就知是个外手,元羽舟行至他身旁,笑道:“我来罢。”

贺兰敬撤手,退后几步,便看着他煮茶。

灯火通明的室内,依山石而雕刻的鹰塑口含红石,殿中四壁挂满了武器,檀木绘神兽的方桌升起的袅袅茶香倒是有些格格不入,仿佛这肃杀寂寞的邪教内殿,容不下这份与世无争的清幽。

元羽舟一身灰褐色的短打服,袖口未绑,如此干练的衣衫,穿在他身上,偏偏出了俊逸文士的味道。

角落炉火燃得正盛,茶雾朦胧,跳动的红光映照他白皙的侧脸,红润温暖,指如玉兰,体态文雅俨然,与两人初见时,又是另一种不同的气韵。

都说人在陌生安全的境地中,往往愈真实,此刻的他,亦是如此吗?

一时沉默,待两人对坐。

“太子北巡一事你可知?”

“我知。”

“朝廷出兵了。”

“我知。”

“太子身边有一仁蹋是东邪教中人,若我没猜错,他已投诚太子。”

“……”

“他亦是鬼方族人。”

“……”

“怎么了?”

贺兰敬脸上不见情绪,问道:“元大人,你都知道了?”

元羽舟艳极的狐狸眼微微一敛,“我知道不打紧,要紧的是当朝太子也知道了,说句难听的,你现在就是包藏祸心的反贼。”

贺兰敬一时无语。

元羽舟见他不言,缓缓转着手中的瓷杯,神情坦然,姿态悠然。

半晌,贺兰敬问:“既知我为鬼方族余孽,你为何还来苍釉山?”

元羽舟单手托腮,身子微微前倾,笑得温柔,“你为鬼方族,与我何干?我挂念你,又与你是鬼方族人何干?”

“……你挂念我,是因当初救了我的命吗?”

“挂念何需理由?”元羽舟眼底火光融融,语气带着一丝顽皮,挑了挑眉。

两人间隔着一层薄薄的茶雾,他看不真切元羽舟的模样。

依稀间又回到了雨夜天。

茶棚石阶上,雨线从倾斜的雨伞倾垂而下,伞下人气蕴天成,明眸善睐。

“我叫贺兰敬,敬戒无怠的敬。”

好一个敬戒无怠。

“《诗经》有云,整我六师,以我戎。既敬既戒,惠此南国。果然好名字,”元羽舟笑道,“我话已带到,苍釉重地,也不便久留,上山容易下山难,不知贺兰大侠可否屈尊降贵,送我一程。”

“不如明日再走?”贺兰敬话一出口,又想起今夜自己那丑态,心里终究存了清明,想起二人身份有别,“今夜我……失态了。”

元羽舟看透他所想,宽慰道:“无须自扰,醉酒言行,自然做不得真。”

“并非如此……”贺兰敬脱口而出:“元大人可是秉承君子道?”

“哦,”元羽舟微微挑眉,“何为君子之道?”

“君子之交淡如水。”

元羽舟笑意更甚:“我并非君子,高看了。”

贺兰敬跟着笑了笑,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腼腆,“元大人高风亮节,宛若天人……”

“不,”元羽舟笑着打断了他,“我好吃懒做,喜好无常,还爱装蒜。”

贺兰敬:“……元大人那日说‘恪守心之所向,绝不醉意潦倒此生’,敢问所向何物?”

元羽舟淡淡一笑。

所向何物?这个问题问得是时候,也问得好,大抵是――

“恬然无思,澹然无虑,以天为盖,以地为舆,四时为马,阴阳为御,乘云陵霄,与造化者俱。此乃心之所向,愿之所望。”

贺兰敬闻言,心中难掩失落,却又温柔地看了元羽舟一眼,旋即调转目光,“我送你下山。”

“多谢。”

“客气。”

对白一如当初。

夜色已深,除却值夜的教众,多半人已然入榻,贺兰敬心忖夜黑风高,干脆两人走过第四重山,自己再送元羽舟下山往梧州客栈,实则也存了多留片刻的心思。箫鸿楼一别,本以为复会无期,也不曾想时隔不久,又相逢了。

两人并肩而行,肃静不言,天地似乎窄了,仅容得下他与他两人,前路亦如夜色,神秘莫测。

“眼睛怎么伤的?”

“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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