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制的大王子
王子安从午饭时开始走神,下午开会频频心不在焉,搞得一会议室的人神经高度紧张。下班后他更是坐不住了,想到钱春阳今天从无菌病房出来,杨雯也到了,钱壹偏偏不准他这个时间过去,可是失而复得的余悸还在,看不见钱壹的时间越长,他越觉得相遇、重逢以及现在的确认关系全是幻想……越来越密集的恐惧和焦急环绕了他一下午,到最后他被恐惧和焦急缠成了一大团毛线。
他不想再给忙碌的钱壹添乱,只好亲自打了主治医生的电话。电话是上次从龙骨山接到钱春阳送回医院后,让丁旭去查的,主治大夫非常有名,曾经给王子安的妈妈李瑾看过病。
主治医生职业素养过硬,王子安也只打听到零星的信息,于是从王唯德那里借了一个私人医生一个营养师,直奔医院来了。
钱壹短暂愣怔后,眼里冒出掩饰不住的欣喜,含笑问:“你怎么来了?……进来,妈妈,他是王子安,我……我男朋友。”
王子安站在病房门口向杨雯鞠躬,郑重的打招呼做自我介绍。
钱春阳全程看着钱壹带笑的侧脸,只觉得看见了十八岁的钱壹,这小子看见喜欢的人突然出现,浑身上下都透着股子欣喜若狂,爱果真是掩饰不住的。
杨雯起身,知性的中年女人,不失性感,身材甚至有些辣,跟王子安热情拥抱,寒暄,不像第一次见面,倒像是常常见面的长辈晚辈那样熟稔。
王子安对上钱春阳,多少有些怵这个长辈的威严,钱春阳身上的某些气质与王唯德不谋而合,算得上一个严父的标配了。
钱春阳主动开口与王子安聊了几句。
钱壹看见病房门外还站着两人,问了王子安,原来是他带来的私人医生和营养师。
王子安看着钱春阳解释道:“钱壹说您下午从无菌病房出来,我……”
钱壹抢过话,又急又快道:“我不让他来的。”
钱春阳无奈的摇头,杨雯失笑地看向门外,起身要去招呼私人医生和营养师。
王子安努力控制表情不那么僵硬:“叔叔,明早我过来接您出院可以吗?”
钱春阳不答,微笑看着钱壹,钱壹又是一愣,随后拿鼻腔喷出一股气,道:“可以。”
钱春阳惯爱逗钱壹,见钱壹这样,笑容更大,他如今最大的乐趣不过多看几眼想看的人罢了。
王子安见状也想笑,但忍住了,继续道:“主治医生建议出院后有家庭医生陪护,至于营养师他更了解您现在身体方面的需求,叔叔您看?”
这次钱壹不等钱春阳逗他,几乎和王子安同时话落,“可以!”。
钱春阳爽朗的笑了一声,转头再看向王子安时,神情又严肃下来,客套又疏离地道谢:“谢谢你,有心了,坐下说。”
杨雯从门外回来,招呼钱壹,嘱咐道:“宝贝儿带着私人医生和营养师去见见主治大夫,听听医嘱和建议,这样,稍后他们就可以先走了。”
王子安听见杨雯这么说,也要从椅子上起来,结果钱壹扣住了他的肩。
钱壹还是比较了解杨雯的,按理说,私人医生和营养师如果想去见钱春阳的主治医生不至于非让他带过去,不过并不是什么说不通的事,他索性应了,杨雯和他爸或许有话问王子安或者有话交代给王子安。
钱壹走了,留下王子安坐在椅子上给杨雯和钱春阳审视。
杨雯很会揣度钱春阳的心思,毕竟是生活了十七年的夫妻,钱春阳刚才刻意表现出来的疏离和客套,是晚饭时听见钱壹说两人已经在一起时不存在的神情,所以只能是刻意做出来给王子安看的。
她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和钱春阳在一个水平线上,与王子安拉开了一个极为冷淡的距离,这也是她刻意的,他需要配合钱春阳。
杨雯微笑道:“你们的误会我听哼……听钱壹讲过了,允许我多说几句。”
王子安坐在椅子上,脊背笔直,双手轻扣在双膝上,恭敬道:“您请讲。”
杨雯话出口时,看了一眼钱春阳,得到钱春阳肯定的眼神,她不再迟疑,问道:“自私的问一句,你既然知道当年是误会,你对钱壹有没有愧疚?”
王子安嘴角轻轻勾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毫不迟疑道:“没有。”感情里不存在谁亏欠谁,就像相爱的两个人理不清谁更爱谁一样。他爱钱壹也好,喜欢钱壹也罢,从来不是因为他对钱壹心生愧疚。
杨雯的笑要比王子安的舒展许多,优雅知性,转头与钱春阳交换了一个稍显欣慰的眼神,又道:“我的表达,嗯,可能不够清楚,那我直白点好了。这么说吧,钱壹比我们看到的,甚至比我们想象的都要坚强许多,很多我们想不到、做不到,甚至不敢做的事,他都做过,我说这些并不是想彰显我的宝贝儿有多么勇敢、多么刚强……相反,他做这些事很多时候都是为了转移注意力,对,他一直在用他的勇敢、坚强转移他的感情。可是为什么?”
钱春阳笑声无力又轻飘,轻声呢喃了一句“傻孩子!”
杨雯也深感无力的垂头掩饰脸上不合理的情绪,很快又抬头,看着王子安缓缓一笑道:“说一下我这个不够合格的母亲的浅见――钱壹不想要一份不够完整、不能够完全占有的感情。”她停顿了几秒,给王子安消化的时间,随即又道:“不知道我理解的对不对?”
王子安见惯了商场上的老油条,也见惯了雷厉风行的做事风格,杨雯这种不算是最老道的,却是让人最找不出漏的。不过他们谈及的人是钱壹,他拿不出工作上的从容淡定去面对杨雯,特别是杨雯所说的内容关于钱壹的过去,哪怕是几句话一带而过,也让他明白钱壹这些年做了许多触目惊心,谈及色变的事,比如他昨天知道钱壹在南非工作过一年。
钱壹做这些并不是为了刷新履历,而是用来为难或者说抑制自己的感情。
这一切的缘由,只因为钱壹坚信他不爱他,所以钱壹不回国、不来像他乞求爱情,宁愿孤单落寞的一个人活着。
这就是钱壹。
此时此刻,王子安不知道自己原来如此爱这个叫钱壹的男人。
他的哼哼果真是全是界最值得他爱的那头猪。
蠢到可爱至极!
从王子安进病房后,钱春阳很少说话,但是见王子安迟迟不答杨雯的话,他有些焦急道:“再坦白点说,如果你不喜欢钱壹或者这份感情里存有其它想法,我奉劝你不如直接拒绝钱壹,这对你们都好。”
钱春阳话说完后,王子安起身站直,面对病床上的钱春阳,郑重道:“我恳请您让我用余生证明您和阿姨正在顾虑的事,不过,我也可以在此声明,我爱他不比叔叔和阿姨少。你们胜在认识他的时间长,所以爱是绵延的亲疏有度,而我输在认识他的时间短,但我可以保证我对他的感情浓度不输你们的长度……”
话至此,戛然而止。
这是一句略带指责意味的话。
只是,听在思想相较于传统父母开放的钱春阳和杨雯耳朵里,两人更多的是无奈和禁不住的失笑。
的确是这样。做为父母,他们深知彼此疼爱且时刻想维护钱壹,但却因为工作,因为年轻时期的追求自我高度等等,总有事情比照顾孩子更重要,总有事情能超越陪伴,以至于后来他们想去陪伴想去了解钱壹时,钱壹已经在孤单中长大了。
长成了一个不需要陪伴,能独立思考,独立生存的孤单的个体。
无疑,这样的父母可以说得上是失职了。
王子安表达完想法,尽量收起所有气势,敛尽一身的冷气,忽然与近三十岁的平常男人无异,除了个头高大长相格外俊俏。
他似乎在斟酌什么难以启齿的要求,思忖再三,先与钱春阳对视,再看向杨雯,缓缓道:“爸爸……妈妈……”
听见这声称呼的两个人均是一怔,钱春阳身形单薄,甚至晃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