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寡娘
“这就是小老鼠街啊!”
男人站在被虫蚁啃噬得摇摇欲坠的牌坊底下,颇苦恼地搔了脑袋。
小少年跟在后面催:“快点儿!把我娘亲救出来――再嗦,钱还我!!”
“知道了知道了,小鬼头,真不可爱……”
不耐烦地应了声,男人任劳任怨地踏进小老鼠街,一股酸腐的气味儿迎面扑过来,“啊呸呸!什么味儿啊,真臭!”
破落的一条街几乎看不见什么人影,没走一会儿,远远地看见街上躺着一个人,身边儿“嗡嗡”苍蝇围着乱飞,枝丫上栖着几只秃鹫,漆黑的鸟瞳警惕地盯着迎面走近的男人跟少年,时不时聒噪几声。
那醉醺醺挺尸一样的老汉依旧纹丝未动,越靠近,那股子浓重的酒气裹着腐臭的古怪气味儿越浓郁。
“不会……死了吧?”
男人脸上蒙着块破布,掩住口鼻,乌黑的眼睛诧异地盯着老汉,随口猜了一句。
身后的瘦弱少年冷着脸,说:“小老鼠街最不缺的就是死人。”
“啧啧,你就是在这种地方长大的?”
“是又怎么样?”
“为什么不逃走?”
“跟你有什么关系呀!我给你钱,你只管救我娘亲,不要多嘴!”
“好好,我闭嘴,不说话了。”男人笑嘻嘻地摇手讨饶,一副不正经的痞子嘴脸,继续往前走,揉鼻子的时候小声嘀咕了一句:“哎哟哟,还是个挺孝顺的黄毛小子。”
这声音说得不大不小,正好让小少年听见。
“你――”
脏兮兮的脸蛋儿看不出什么,但那一口小尖牙咬得咯噔作响,看那架势,恨不得咬上男人的喉咙。
“别气了,我接了你的委托,肯定会救你的娘亲。”
邋里邋遢的男人还在抠鼻屎,小少年还没来得及嫌弃,突然迎面一记扫堂腿直接击中他的腹部,五脏六腑疼得瞬间移位,再“扑通”一声,少年被踩在了脚底下。
“滚蛋!!你在干什么?!――为什么突然踢我?”
男人搔了下巴,挪开脚,一脸茫然:“啊,不好意思,刚才脚滑了一下。”
“谁信你呀?!――信不信我拿狗屎糊你一嘴啊啊!!”
“咳,不是要救你娘么,快走吧。”
男人虚咳了一声,看似不经意间瞥了高处的房檐一眼,狭长的眼睛微眯,眼底依稀可见一抹猩红的血色。
少年气呼呼地从地上爬起来,叫嚷着:“发什么呆,还不快走!”
“哦……好,这就走。”
男人踢了一脚,快步追上少年。
踢起的灰尘“簌簌”飘向晦暗的角落,一只淬了毒的暗镖静静地躺着,灰尘掩埋下来,半截入了土。
被远远抛在身后的枝丫上的秃鹫,扑棱着翅膀,落在醉汉的尸体上,开始啄食。
一高一矮的两人相携着走远,黑暗正在蔓延、吞噬过去……
破旧潮湿的茅草屋,两扇腐朽的门板上了好几道生锈的锁链,少年从窄袖里掏出一串钥匙,正要开锁,忽地身后一记破空的冷风,径自踹向屋门。
――只听“哐当”一声巨响,屋门连同门框整个儿晃了晃,然后倒了下去。
“你、你――又在做什么?”
男人扬了扬眉毛,理直气壮:“救人要紧,还是说,这破地方,你还打算跟你娘继续住下去?”
是不打算住下去,可是――
少年一双眼睛几欲喷火,喉咙里喘着粗气。
“反正也不住人了,坏就坏了么。”
男人拍了拍鞋上的灰尘,一脸无所谓地走了进去。
这茅屋别有洞天,踹倒了门板,一股刺鼻的潮湿的发霉味儿,推开窗户通风,男人却看见一畦菜地,几棵小白菜蔫头耷脑,其余全是丛生的杂草。
阳光底下搭了个简易的草棚子,用破旧但刷洗得干净的帘子隔开了蚊蝇。
兴许踹门、推窗户的动静大了点儿,那里传出妇人颤巍巍的哆嗦得厉害的声音:“是……是小敏么……”
“小敏?”男人稀奇地回头,这名字……可是小孩儿脏兮兮的,性子大大咧咧,不该是黄毛小子么?
小敏急慌慌奔了过去,冲进帘子,喉头哽咽着,一口哭腔:“娘,我找人来了,您的病有救了。”
“我又不是大夫,”男人翻白眼,咧嘴无奈,“我只管把你娘从穷破地方救出去,至于治病,自个儿找大夫去。”
小敏大叫:“你接受了我的委托,怎么可以反悔?”
“是是是,大小姐,我先去个茅房啊,你跟你娘聊着,不着急。”
男人挥了挥手,边搔着乱蓬蓬的头发,似是苦恼地走出了茅草屋,气得小敏横眉瞪眼,又不好在娘亲面前发作,只得将怒火硬生生憋回去。
躺在木床上的妇人盖了一床洗得脱色的被褥,面容枯槁、双目凹陷,枯瘦如柴的手紧紧抓住小敏,着急地问:“那个人是谁?为什么帮咱们?”
“娘不要担心,那个人是‘买卖楼’的老板,叫‘闻五’,只要给了钱,什么事儿都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