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得救
第十章得救
青兰体虚,本就撑着一口气在跑,生怕停下来自己就完了,身后陈长茂的喊叫越来越近,她胸中如火烧,一点也不敢慢。
下一秒,青兰“啊”地一声撞到一个坚硬的胸膛,整个人因为惯性摔倒在地上,眼睁睁看着自己离青石地面越来越近。
手臂被一只大手握住,简单却不可撼动,青兰被这么一扯又掉转过头跌到来人脚下,整张脸贴上深紫色的丝绸袍角。
话本中总爱让英雄救美,青兰原不爱看这情节,因为在她短短十六年人生多少苦都是自己吃自己扛,她比其他人更早意识到自己的无依无靠,失去了父母后就如被风雨捶打的杂草无人予遮蔽,可此刻在青兰最讨厌的人面前,蔺恪看了青兰一眼,因着姿势那必然是居高临下的一眼,但她并不感觉被轻视冒犯,因为蔺恪将她轻轻提起,松了手站在她前头,高大的身影完全挡住了青兰娇小的身姿,隔开陈长茂那张令人作呕的面孔。
青兰仍心跳如鼓,浑身轻轻颤抖着,发着汗,听见蔺恪平淡如无事发生的嗓音。
“陈兄这是在作什么?披头散发奔跑在府中未免有些不雅。”
陈长茂脸色难看,“蔺兄这是何意?”
蔺恪:“陈兄似乎有些无状,蔺某只是好心提醒。”
陈长茂心里忌惮他的身份,但让他轻易放过青兰也不愿意,于是道:“不瞒蔺兄,你身后乃是我即将过门的小妾,只是性格顽劣,刺伤我妄图逃跑……”
话未说完便被蔺恪打断,“小妾?”
他扬眉惊讶道:“七姑娘不是陈兄妹妹吗?这兄妹如何能……岂不是罔顾人伦?”
陈长茂不妨他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要是罔顾人伦的名声传出去他也别想科考了,当下赶紧解释,可蔺恪咬住青兰从了陈府排行这一点,义正言辞地驳回陈长茂的话,他头脑本就不如蔺恪灵敏,加上身上的伤痛得厉害,一时无法自辩。
陈长茂阴沉着一张脸,算是明白蔺恪有意回护青兰,脸青了红红了白,“蔺兄,这是我家家事。”
“确实,蔺某不过区区一个外人。”蔺恪道,“陈兄邀我来家中作客,我还以为是我二人投缘,想着自己在京城也无甚好友,难得遇上知己。没想到陈兄心中却是如此想法,是蔺某讨人嫌了。”
陈长茂还盘算着凭蔺恪和京城搭上路子,听闻蔺恪的话立刻道:“蔺兄误会了,只是这女子不是我妹妹,而是寄住在我家白吃白喝的孤女,我怕你遭人哄骗。今日不巧,我此番模样也不和蔺兄多加寒暄,改日再谈。”
陈长茂最后还想眼神警告青兰一番,只是她把自己藏在蔺恪身后不出来,只好捂着伤口灰溜溜走了,过了一会儿,青兰听到蔺恪的声音。
“你可以松手了。”
青兰茫然中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间握紧了蔺恪的衣袖,将丝滑的布料攥出一团皱痕,她下意识松了手,轻声道歉。
蔺恪轻轻垂眸,因为刚才的混乱,青兰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双眼和面颊都红红的,眼底带泪,整个人柔弱又倔强。
身世可怜不说,寄人篱下又拥有怀璧其罪的美丽,遭受骚扰也无处可逃,若不是他今日恰好路过,依着青兰的脾气估摸着要和陈长茂玉石俱焚。
如此可怜的姑娘,蔺恪竟误会她是个心有城府想攀高枝的人,他心中油然而生一股不自在。
这使得他面对青兰语气也软了许多,“卞姑娘可还无事?”
青兰含住眼泪,默不作声摇了摇头,蔺恪有些迟疑地动了动手指,又犹豫地拿出一张手帕递给她。
青兰没接,心中余悸未消,此时疲惫不堪,只想立刻离开回到自己的小地方。蔺恪看出她的情绪不稳定,收回手,对她道:“今日之事我不会外传,卞姑娘不必担心。只是你……可要把这事告知陈夫人?如需要我可以为你作证。”
“没用的。”
青兰知道大夫人向来看重陈长茂的名声,她去给陈长茂上眼药岂不是自找死路?
蔺恪沉了脸,他知晓陈长茂人品堪忧,但光天化日欺辱府中孤女实在超过他的底线,蔺恪对青兰说:“陈长茂行事太过无状,肆意妄为,若是继续在陈府待下去总有旁人帮助不了的时候,卞姑娘没有想过离开吗?”
青兰忍不住说:“我倒是想,我父母早亡,无甚亲人,离开这里又投奔谁去呢?谁知道外头是不是有更险恶的人?”她双目莹莹,闪着细碎的光,像气泡一样鼓胀到极限破开,眼泪就顺着两颊流下来。
蔺恪见她眼泪流个不停,脸上的表情顿住了,“是我的错,不该提这些事。只是我担心……”说到一半他停下来,担心什么呢,怕她在陈府再落单遇上陈长茂,这话让他一个不熟悉的外男说出来总显得有些冒犯。
他干脆不说了,静静地在青兰身边看她哭够了,情绪发泄出去,心中便少了些憋闷,青兰没有拒绝蔺恪再一次递过来的手帕,擦完眼泪捏在手心里,低低道:“今日多谢蔺公子,手帕我改日洗完再还给你。”
蔺恪摇摇头,他护送青兰回了院子,拜别之际,蔺恪看她瘦削的背影进了屋,才转头离去。
青兰回去后换下有些凌乱的妆束,把那根伤了陈长茂的簪子洗干净,看着尖锐泛着银光的簪尖,心中思绪万千。
今天情况凶险,能遇上蔺恪是她幸运,可以后呢?蔺恪终究要走,他走了以后谁能照拂她?她反抗不了大夫人,除非离开这里,可独身女子又能去哪儿?除非……跟蔺恪走。
青兰察觉到另一条路,心中倏然一跳,像鼓声咚咚,清晰的心跳声在耳边响起,神经紧张起来。
对呀,她可以跟蔺恪走。蔺恪性格正直,丰神俊朗,青兰其实不讨厌他,甚至有些好感。最重要的是,他的身份足以威慑陈家,如果他开口带她走,陈知县不会阻拦的,离开清河县,离得远远的,她再也不会活在对未来的担惊受怕中。可是蔺恪……他凭什么无缘无故带她走呢?
青兰知道答案,明明什么也没发生,只是一个想法突然浮现,她也莫名捂紧了胸口。
从小到大别人都说她长得美,这份让她受过苦的美貌能不能将她从泥潭中拯救出来呢?
她把木盒翻出来,这里头还有一条路,抓紧后木盒尖锐的棱角带来的疼痛让她清醒了几分,木盒和蔺恪,这是唯二的方法,二者在天平上摇摇晃晃,青兰想,迫不得已她不愿动这木盒。
爹,娘,保佑青兰。
自那天以后,陈长茂好似确实安分了几分,不再往后院来,但偶尔还出去看看戏馆里的老相好,只是有一天回来路上不慎摔进湖里,人救上来了但也闹得全县人都知道陈府二公子此番是寻花问柳去了,大夫人为此发了好一通脾气。
特别巧合的是,陈长茂落水的湖正好就是他算计何公子的那一片湖,青兰听后只觉得天道好轮回,只可惜陈长茂并未伤筋动骨,仅仅只是有个头疼脑热罢了。
蔺恪这几日一直在前院,他让福顺打听的事情这几日有些线索,当初蔺恪的父亲蔺威出兵攻打匈奴,当今皇上在那时恰恰一病不起,杨家把控内外朝,大夏几乎成为杨家的一言堂。杨蔺二族向来是死敌,蔺家武将世家,手里有最重要的兵权,为了不让蔺威率领众将士赶回,杨家甚至胆大包天到想将蔺威截杀在边境。
以防万一,蔺威在边境留下了一些东西,足以让杨家覆灭,只是这些年蔺威常年征战在外,而杨家近水楼台,时常在皇帝耳边吹风,导致蔺威和皇帝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到现在,蔺威已经十年不曾回京,甚至从边境寄往蔺府的家书都被监控。
蔺恪追踪着父亲的痕迹,多方打听才了解到清河县,除此以外对他留下的后路一无所知。而现在他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找到那东西,让当今的朝廷摆脱杨家的控制。
“父亲确实在清河县待过。”蔺恪看着福顺带来的消息,在清河县的外郊住着一个老婆婆,是在清河县生活了几十年的老人了,福顺从她那里了解到蔺将军当初率队经过清河县,在外围驻扎过小半个月。
只是年岁已久,对于蔺将军在清河县接触了什么人做过什么事,谁也不知道。
看来还是有必要拜访陈家老祖宗。
蔺恪上次因为青兰的事没能到老祖宗那里打听父亲的旧事,他有一种预感,陈家老夫人能给他一些线索。
若不是杨家耳目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