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父母
第四十二章父母
“大夫人，你在说什么呀？”青兰的语气几乎是空落落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嘴唇抖动间到底发出声音了没有，只觉得周围都好像在晃动，十年以来的事实被人一举推翻，佐以嘲弄的恶意，她浑身仿佛冰冻。
蔺恪短时间内迅速理清了状况，厉声喝道：“把她抓起来！”
大夫人哈哈大笑，那笑声尖锐却痛快，训练有素的暗卫将她死死按在地上，高高扬起的头颅朝向青兰的方向。
忽然，大夫人嘴边溢出一缕血色，黑色的眼睛失去神采，软软地倒了下去。
“公子，她咬舌自尽了。”暗卫查看过后单膝跪下，低垂着头。
青兰抓住他，“她怎么能死呢？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她又跌跌撞撞地扑向大夫人的尸体，用力摇晃，蔺恪抱住她清瘦的肩膀，郑重道：“伯父伯母之死无论是否有蹊跷，我会替你查出来的。”
肩头被眼泪洇湿，怀中传来青兰呜咽的哭泣声，“怎么会这样……？”
……
宋程收回手，“卞姑娘只是一时气急攻心，没什么大碍。”
蔺恪松了一口气，宋君竹摇着扇子，“这下你可放心了吧。”
他有些好奇地看着床上的女人，有多少年没见过好友这么焦急紧张的神色了？
不过，宋君竹认得青兰这张脸，正是当日酒楼上与胡文心对坐的姑娘。他这好友红鸾星动的对象有些棘手啊，若是二人为一个女子大打出手，那他只好……作壁上观了。
宋君竹看热闹不嫌事大，杜道谦想得更深远，如今本就多事之秋，杨家暗地里有不少举动，蔺恪暴露出这么大一个弱点并非好事。
“放心，我有分寸。”蔺恪也明白他越表现出对青兰的在意，只会给她带来灾难，大夫人的事情不就是一个典型例子？
杨佩兰不过一个区区国公府表小姐手就能伸这么长，草菅人命丝毫不把公堂放在眼中，更别说……
床上传来一丝呻吟，青兰悠悠转醒。
“青兰……”蔺恪立马上前，她神色还带着茫然，看着陌生的床帏呆愣。
宋君竹和宋程自觉退去，杜道谦见蔺恪一副眼里容不下别人的模样，摇了摇头转身离开，腰间的铃铛无声晃了晃。
“大夫人呢？”青兰醒过来第一件事情就是问大夫人的情况，得知她咬舌自尽再无转圜后红了眼睛。
“我父母明明就是病死的，所有人都这么说，可她却跟我说他们是被人杀害，十年过去，我又该相信谁？”
青兰喃喃，如果大夫人才是对的，那又是谁杀了她的父母？哪怕只有一丝可能性让杀害父母的凶手逍遥法外，她余生都会生活在悔恨之中。
“宁愿自杀也不告诉我父母死去的实情，她竟恨我至此……”青兰低声泣道，大夫人定是看中青兰的性格才果断自戕，死了也不想她好过。
可蔺恪早已经打听到英珠之死是杨佩兰故意刺激大夫人的手段，她不敢恨位高权重的杨家，就将失去女儿的痛苦全数转嫁到青兰身上，这对她又何其公平？
如今大夫人一死，她要去何处寻找当年之事的知情人？
“事情有些蹊跷。”蔺恪道，”若说最应该知道你父母死亡真相的怎么也不会是大夫人，当年伯父伯母施恩于陈老夫人，最后也是她决定收留你。”
青兰想到什么眼前一亮，“当初我听老祖宗说过，我母亲弥留之际求她收养我，或许母亲有对她说过什么……大夫人说不定就是从老祖宗那儿知道的，既然老祖宗能告诉她，必然也会告诉其他人。”
这样的话，世间说不定还有其他的人了解当初青兰父母死亡的来龙去脉。
蔺恪沉吟，“你还记得伯父伯母死前的模样吗？”
青兰怎么可能忘记，父亲早年劳力伤了身子，沉疴难返，摔了一跤后引发了体内顽疾，不多日就死了。而母亲伤心过度不过半月也追随父亲而去，二人死前最后一刻俱是形容枯槁，骨瘦如柴。
“二者都异常的瘦？”蔺恪重复道，青兰点点头，现在想来确实有奇怪之处，卞父虽然有旧疾但常年做体力活，一身腱子肉，怎么都不可能短时间内瘦成骷髅模样。
蔺恪若有所思，让人唤了宋程他们进来，简单将青兰父母的情况描述一番后，宋程凝眉：“让人精血尽散暴瘦而亡……倒是符合五行散的症状。”
“五行散？”青兰急急忙忙道，“这是什么毒？”
“若说毒也不算。”宋程告诉他们，五行散乃是西域一带赤脚大夫用来行医问药的必备药物，少量服用有祛湿下火之效，但一旦超过一定剂量便会使服用者亏空气血，严重的就如同青兰父母一样暴病死去。
“西域的药为什么会出现在大夏北边的一个小镇？”宋君竹问出了大家共同的疑问。
“西域……”杜道谦喃喃，“杨家祖上倒是有西域血统。”
“又是杨家。”蔺恪捏紧了拳头。
“蔺将军在清河县驻扎过，估计就是那个时候和卞姑娘父母接触过，留下了蔺家军的令牌，同时也被杨家盯上了。”
那块令牌让蔺恪找到了杜道谦，他自然知道这段往事。
事情到这里真凶也不必多说，青兰接连知道了英珠和大夫人的死讯，又被父母居然是被人毒杀的真相冲击，一时之间头疼不已，蔺恪拥住她安慰，“杨家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我一定会覆灭杨家，为你我二人报仇的。”
青兰无力地倒在他怀里，“不止杨家，不止杨家……”
她的眼泪滑落，“还有……老祖宗。”
青兰已经全想明白了，五行散并非无色无味，大剂量的五行散味道甚至可以说得上恶臭，必定是通过不间断的微量口服才能让她父母中毒，杨家那般势力，要杀边境一对贫苦夫妻根本不用费那么大功夫，那个时候……只有借口看望救命恩人时不时带补药过来的陈老夫人有机会下毒。
青兰头痛欲裂，养育自己十年的老太太，居然是杀害自己父母的帮凶，命运居然跟她开了如此大的玩笑。而她无知无觉，孝顺了陈老夫人十年，为她披麻戴孝，为她流尽了眼泪，难怪大夫人最后的笑容如此嘲弄恶意。
“这不是你的错。”蔺恪紧紧抱住她，看她伤心痛苦，他的心中也泛起密密麻麻的痛。
“爹娘最后那一段时日，常常念叨说想看我长大的模样，还一直教我画一幅画……”
青兰父母或许早就已经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或者说，陈老夫人的举动是他们默许的，若二人真的掺和进了蔺家和杨家的争斗之中，就这样默默死亡才是最好的结局。
他们将最后的东西寄托给青兰，毕竟没有人会想到他们会把这么重要的信物交给小孩子保管，还有那幅画……
对，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