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与蒋玉珍的会面并不容易。

武聪仁歉祥叔打电话，理所当然被拒绝，直到他告诉他已经知道一切并且坚定地表明自己毫无恶意，才勉强得到允许。

来到疗养院已经是转日的下午。

五月的日照怡人，春风和煦，海棠花开得正浓，草坪的阴凉处停着一辆轮椅，一位身形枯槁，面容呆滞的女人坐在上面，她头发几乎全白，双眼空洞无焦距，目光涣散地落在远处。

武疵挥邪旆ㄏ胂笤经叱咤风云，称霸四海，一手缔造中泰王朝的女中豪杰，如今竟成了一个脖子上围着口水巾的疯老婆子。

在此之前，他一直认为蒋玉珍患的不过是命不久矣的重疾，而对比现在这幅痴傻呆滞连大小便都无法自理的状态，或许死亡才是最好的结局。

一瞬间，武葱闹锌湛杖缫玻一切荡然无存，无恨亦无爱，他甚至开始产生出那么一点怜悯之情。

靠近她，他蹲下来，就连大片的黑影遮下这个女人也没有任何反应。

直到武唇辛撕眉副樗的名字，她才渐渐将目光移到在他的脸上。

“你看见我们家小玲了吗？”蒋玉珍敛起眉，眼神中竟是从未见过的清澈单纯：“今天她起晚了，忘带了舞鞋，我得赶紧给她送过去，少年宫人多，她还有比赛呢。”

武床挥勺灾鞯亍鞍。俊绷艘簧，抬头去看一旁的祥叔，试图找寻答案。

祥叔弯下腰，握了握蒋玉珍的手：“她不就是小玲吗？你看看像不像？”说着，把她手底下抽出一张照片，指了指上面的小女孩。

武凑獠欧⑾郑她手里一直紧紧攥着一双老旧的粉色舞鞋，照片里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女孩，扎着马尾，高举一个奖杯依偎在妈妈身边，神情骄傲而快乐。

不难辨出，这是他的母亲，武小玲。

蒋玉珍歪着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照片，忽然兴奋起来，眼中放出光芒，猛地站起来拉住他：“小玲，小玲，太好了，我可算找到你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马虎，丢三落四的，比赛还忘带鞋，还来得及吗？快穿上……哎？”

她猛地意识到自己手里的鞋不见了，刚才起得急，掉到地上。

“鞋呢？！刚刚还在呢，哪去了？”她焦急地把头晃得像拨浪鼓，四下寻找。

武醇衿鸩莸厣系男，这双鞋被抱得太久，上面仍旧残留余温，摸起来暖暖的。

祥叔将毯子重新披在蒋玉珍的膝盖上，轻轻对她说：“你瞧，小玲已经拿到鞋，她要进去比赛了，这里风太大，咱们回去吧。”

说完，转动轮椅，向公寓走去。

武床恢该说什么，却又不想放他们走，犹豫间伸手拽了一把轮椅，却没想到蒋玉珍回头对他说：“下了课就赶紧回家啊，别贪玩，听到了吗？”

武慈身僵硬，不知所措。

还是祥叔用胳膊肘捅了捅他，他才点点头，说了句，我知道。

蒋玉珍就这样一点一点远去，消失在视野里。

这是武醋詈笠淮渭到她。

走的时候，他找到祥叔，想把鞋还给他。

祥叔却没收，他告诉他，这是武小玲9岁那年参加区里芭蕾舞选拔赛的鞋，那是她第一个获得的奖状，蒋玉珍病情急速恶化后，医生让他们将以前的东西能翻出多少就翻多少，不断让她回忆以便可以延缓她加速退化的脑细胞，清理旧物时意外发现一个箱子，里面全是武小玲的遗物，箱子外面很整洁，没有落过灰尘，里面每一样东西都被精心擦拭过。

事实上，对于这些蒋玉珍已经遗忘得差不多了，基本上所有的东西都没有记忆，唯独这双鞋，她好像一直都有些残留的回忆在上面，不停念叨要找小玲送鞋……

如今心愿完成，也就没什么了。

很快她就什么也不会记得。

武茨米判，摸着上面的旧痕，很多已经泛黄，颜色也褪去不少，对于蒋玉珍和武小玲来说，这些注定已经消逝在无尽的时间隧道中，甚至连回忆都会不复存在。

不知何时，脸上竟有些潮了，他擦去泪痕，向门口走去。

……

…

回到住处，夜已深。

忙了一整天，水米未沾，武慈词裁锤芯醵济挥校他瘫倒在床上，胸口憋闷，脑中极度混乱。

一会是海棠树下抱着红舞鞋的蒋玉珍，一会是照片上武小玲的幸福笑颜，一会又是武文殊那句你还能怎么样的沉音，秦凯的脸也蹦Q出来，告诉他谈谈吧，对你们三个都好……

所有的片段都一一在脑中闪回，晃动不止……

最后定格在姜明晗极尽温柔的拥抱中，那温度，那柔情好像要把人融化一般，他眼神亲昵，热气犹在耳边，他说，他会等他拔刺，一直等……

武疵偷刈在起来，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一身的汗。

此时，他极度渴望姜明晗的声音，像个吸食白粉瘾君子犯着瘾四处没命地找手机，摁键的时候手都在抖。

响了两声才发现都他妈半夜三点了，他赶紧挂断，却在一瞬间听到里面传出来声响。

他拿到耳边“喂”了一声。

对方嗓子特别哑，语气很急：“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没事，没事……我打晚了，抱歉。”武春苁悄诰危气自己真是不分时候，不管不顾。

“没事就好，这两天我也顾不上你，我这儿的事多……”姜明晗坐起身，去拿烟。

话没说完，被武赐蝗淮蚨希骸澳憧薰？”

电话那头沉默。

“你瞒不了我，这不是睡觉的那种哑，是刚哭过的，两声就接电话，你根本没睡着！说啊！到底怎么回事？！”武醇绷恕

“真特么倒霉，被窝里哭两鼻子还被你发现了。”姜明晗嘟起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