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镇墓兽
那尊石雕长得有些瘆人,乍看像老虎,细看又带了点其他动物的影子。
可是,这东西……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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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陶亮和顾雯雯回到了龙番市公安局。
顾雯雯找来了两名技术员,对照临市公安局移交的物证进行拍照、录像固定,并准备登记入库。
当他们在物证室里忙活的时候,陶亮则从这起案件的物证柜里,找出了所有和化工厂有关的资料。他记得自己还是冯凯的时候,和卢俊亮一同度过的最后一天,就是在村委会的文秘室里清理资料。当时他们已经整理到了最后一柜,里面全是村办企业的资料,他们用了整整一天才整理完。但是,当他又回到了陶亮的生活中,他对梦里那一柜子的资料的内容却已经记不清了。除了建厂的基本资料和分红的大致情况,他就只记得那张冯凯死前都很在意的《土地征用协议书》。
这也难怪,毕竟陶亮的梦境都是从顾红星笔记的内容里来的,所以顾红星没有记录的东西,他自然不会知道,只有模糊的想象。
“我跟你说,老婆,我在梦里的时候,就非常留意这个村办企业。”陶亮说,“当然,也许是因为我看笔记知道冯凯是在调查这个企业的资料的时候牺牲的,所以才特别有印象。但我当时就是觉得,这案子可能和这个企业有关系。所以那个厂长的名字,我才会记在心里。”
陶亮说着,戴着手套从物证中取出了那一张《土地征用协议书》。
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和手印,陶亮不禁怔住了。
“这个我们之前统计过,一共有23个人的签名,这些人应该是核心利益集团。”顾雯雯一边指挥着技术员拍照,一边说道。
“是啊,既然他们是核心受益者,多多少少会对厂子有一些印象,如果我们挨个找一找呢?”陶亮问。
“他们不一定会说,因为这个厂子是被责令整改的,所以一出事,大家都怕担责任,都避之不及。”顾雯雯说,“我们找过两个人,他们都说自己不记得了。”
“从目前的情况看,想要突破这一起案件,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到这二十多个人中的某一个。”陶亮说,“你把你们之前梳理的村民名册给我,我来看看还有多少人活着。”
“你居然会主动要活儿干了。”看到陶亮如此积极,顾雯雯揶揄道。
“那是必须的。”陶亮咧嘴一笑,认真道,“而且这样做,还有一个好处。假如,我说假如,曹松乔内裤口袋上的dna是这23个人中的某个人留下的,而这人现在还活着,那么我们这一次撒网调查就很有价值了。我建议,我们同时安排抽血检验,不放过任何一种可能性。”
“好,那就这样干。”顾雯雯说,“明天一早,我俩就来梳理这些核心利益集团的人。”
把所有的物证安置妥当,顾雯雯他们两口子回了家。
之前陶亮说要拉大家一起下馆子,结果岳母林淑真大手一挥,决定还是在家做饭。等他俩到家的时候,饭菜的香味都已经扑面而来了。
四位老人都已经在顾红星家的客厅坐定,两个老头儿不知道在说什么,正在哈哈大笑,这温馨的场面让陶亮忍不住也跟着咧起了嘴。
见顾雯雯他们回来,顾红星第一句话就是:“案件怎么样了?”
顾雯雯正准备开口,被陶亮打断了。
“喀喀,他们三个是外人,是不是要回避一下?”陶亮指着自己父母和岳母说。
“哎,那我退休了,也是外人。”顾红星笑道。
“您不一样,您是光荣退休的老民警,这点保密意识还是有的。”陶亮吐了吐舌头,解释道。
“要说这个,我可就不服气了。我和你妈作为龙番大学的教授,有公安局发的外聘专家证书。”陶若愚笑着说,“亲家母刚参加工作的时候,就帮忙干过法医的活儿。我们怎么就是外人,怎么就没有保密意识了?”
“嚯,我咋不知道,你们都成外聘专家了?”陶亮笑着说。
顾雯雯推了一把陶亮,制止了他的油嘴滑舌,两人洗洗手入座,边吃着东西,边把案子的进展跟顾红星同步了一遍。顾红星听得很认真,差点忘记吃饭,还是林淑真把菜夹到了他碗里,他才反应过来。
陶亮端起饮料杯,和大家干了一杯。看着面前的四位老人,他百感交集。之前,陶亮并不觉得父母们已经老了。可是,从梦境里归来的他,刚刚和年轻有活力的他们打过交道,如此反差,让他不自觉地有些伤感。
若不是他们奋斗的往昔,哪有我们幸福的今天?
“对了,你俩是怎么认识的?”陶亮忽然岔开话题,问两个老头儿。
“这话问的,你们不结婚我们怎么认识?”顾红星说。
“你这孩子,是还没睡醒吗?”陶若愚也说。
“哎,按照我的梦啊,你们应该早就认识了。”陶亮一边胡吃海塞,一边对林淑真说:“妈,您现在的手艺真好!我都好几年没吃过您做的菜了,真好吃!”
林淑真慈爱地看着陶亮大快朵颐,笑着说:“胡说什么呢,你昏迷前不还来吃过吗?”
“嗨,我这三场梦啊,跨越了十几年,我在梦里都像是活了另一辈子了。”陶亮笑嘻嘻地说道,“就说1985年,我妈刚生我的时候,有个公安局的人去龙番大学找我爸做ige,你们可有印象?那案子是在一个煤窑里发现了女尸,后来推断是过敏死的。”
两个老头儿都愣住了。
倒是林淑真最先想起来了,说:“哦,我想起来了!嗐,这得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是我看论文的时候看到了,推荐你们去的!难道说,那位年轻的教授,就是亲家?”
“当年我确实对ige进行过研究,也记得曾经帮公安做过一个案子的检测。”陶若愚说。
“还真有这么回事!真是缘分啊!来,亲家,走一个。”顾红星笑着说。
大家一阵欢笑后,顾雯雯看向父亲,问道:“爸,青南村的案子,当年就是你办的,很多细节你也都还记得,要不你也加入我们专案组呢?”
“我?我老了,脑子没有年轻的时候好使了。”顾红星叹了口气。
“嗨,爸还老当益壮呢!”陶亮笑着说,“爸,你就来当我们的顾问吧,笔记再详细,也不如本人到场。新老两代警察齐心协力,这回准能破案!”
“也不是不行,不过需要覃市长同意。”顾红星被说服了,旋即问道,“那你们下一步准备怎么查?”
“查和化工厂有关的村民,抽血、询问,看能不能问出一点情况。”顾雯雯说。
“那是侦查部门干的事情,你们技术部门呢?”顾红星一说到工作,立即又像一个公安局局长在听专案汇报了。
“我是这样考虑的,既然曹松乔内裤口袋上提取到了微量dna,”陶亮说,“那么,是不是也可以在蒋劲峰的衣服残片和藏尸麻袋上提取dna?如果麻袋上有其他人的dna,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埋尸的人。这个dna证据,比曹松乔内裤口袋上的dna证据的证明力更强。”
顾红星有些惊讶,陶亮居然能从技术的角度来寻找突破口了。
“不行,不一样。”顾雯雯说,“曹松乔的内裤口袋,包括你之前提出的指纹卡上的dna,在我们的标准化物证室里保存了30年,所以才能做出dna。可是蒋劲峰的衣服残片和藏尸麻袋在土地里埋了10年,日晒雨淋的,不可能做出dna了。”
“这一次,我赞同陶亮的观点。”顾红星插话说,“你不试试,怎么能知道结果呢?而且我刚才听你们汇报的时候,也想到了一点。如果埋了10年的麻袋上的字迹,都能用化学方法显现出来,那么,曹松乔的外衣呢?行李箱呢?这些物证能不能再做一遍检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