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结局
容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是真的。他曾经恨过她,而她是那么善良。害死阿嫣的人是容御,可她却救过自己的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许,她只是想解脱。
他何尝不知容御身边高手如云,本来没抱多大希望,更没想到会伤到这个无辜的女子。他只是太累了,只想解脱,想让他的碍眼早点将他接走。
他身上受伤无数,却仍保持着站立的姿势,他用最后一点力气揭开脸上的□□,又抹去嘴角的血迹,他怕等见到阿嫣,他的样子会吓到她。
周围的景象渐渐变得模糊,光线在陷入黑暗之后又突然变得明亮,他看到了他的阿嫣正朝他走来,微笑着向他伸出手……
莫远走到容御身边,低声禀报;“陛下,刺客已经死了。”他垂着头,目光望着容御怀中的初晴,她闭着双眼,嘴角带着微笑,神色竟那么安详,就像一个睡熟的孩子。然而,从她伤口处涌出的鲜血却呈现出黑紫色,他的心口一阵刺痛,嘴唇哆嗦着,体内翻涌着无处可去的绝望,他却呼唤不出……
容御眼中一片血红,一句“五马分尸”几乎脱口而出,他恨不得将容珉碎尸万段,挫骨扬灰。可他终究没下这道命令,只让人将容珉的尸体带下去,容珉,这个昔日与世无争的六弟,是自己将他推入仇恨的深渊。而即便容珉背负着血海深仇,依然没有能力伤他分毫,也没有能力伤害他的初晴。伤她最深的人,将她推向绝望的人,明明是他。
匕首上有剧毒,所有的太医都束手无策。竭尽全力也只能减缓毒性的发作,却不能根除她体内的毒。东之夕颜,西之紫琼铃兰,南之曼陀罗,北之天山雪莲,这些奇花炼制的药加起才能解她身上的毒,而除了夕颜在他控制的疆域里,其他的紫琼铃兰,曼陀罗,天山雪莲分别在西凉,鲁国和北疆。
一场浩大的征程开始了。
多年后,史书上并没记载乾熙皇帝为何会同时向三国出兵,只有寥寥几句记载了战事的过程。乾熙二年,皇后洛氏重兵,同年,皇帝派骠骑将军顾言和振武将军石竞分兵两路,征讨西朗和北疆。次年,西凉国破,国主祁彻战死,骠骑将军于返京途中染病身亡。乾熙三年,帝派武成候李信率军征讨鲁国,同年底,鲁国破,武成候凯旋而归。与此同时,东南部连降暴雪,朝廷赈灾不当,又因战事未减赋税,百姓生活困苦,导致暴民四起,数年前的辛国之乱欲再次上演。
内有未平,乾熙帝却继续向北增兵,十二月,大军二度征讨北疆,而军中士气已不及从前。石竞战败,三十万大军投降北疆。
驿馆中,容珏穿过长廊,远远看到一个的侧影,那个人拄着拐,背影如松伫立在阳光下,望着远处,若有所思。
当容珏走近他,他转过身,拄着拐走到容珏面前,对容珏礼貌地微笑,开门见山地问;“找到她了么?”
容珏的喉咙有些发酸。眼前的人,他知道自己是北疆的皇帝,却忘记了他们曾几次打交道。在他醒来后,就忘记了过去的一切,忘记了他的名字是祁衡,忘记了他曾是西凉国主,忘记了西凉,唯一记得的,就只有一个初晴。他甚至不记得他和初晴之间的过往,唯一记得的。就是他过去曾深深爱过这个名叫初晴的女子。
容珏微微摇头,“没有,明天我就要离开了。”
祁衡眼中浮出掩不住的失望,又问;“你要去哪里?”
容珏笑了笑,说;“去找她,找不到她,我就不回来。”
他灰白的眼底又浮出一丝激动,“一路保重,一定要找到她。”
容珏看着他,问;“如果我找到了她,她却不愿见你,你该如何?”
祁衡怔了怔,随即嘴角浮出一丝苦笑,声音微微沙哑;“她不想见我也没关系,只要你捎个信给我,告诉我她很好,我就知足了。”
容珏的视线越过他,望着阳光下苍蓝色长空,片刻后,目光又落回到他身上,郑重道;“好。”
他想,如果他还能见到这个人,他一定会告诉他,初晴很好。这个人是因为初晴才落到今天的境地,如果初晴对他心中有愧,知道他还活着,心里也会感到宽慰吧。
乾熙五年初,容珏亲率二十万大军反攻。容御派李信率军支援嵩山,李信临阵投降,景德公薄桓见孤掌难鸣,也没有派军抵挡。四月,容珏率三十万之师兵临京城。
坤宁宫。
窗外风雨如晦,容御走进寝殿,穿过层层幔帐走到榻边。躺在榻上的女子,依然合着双眼。她的唇瓣已经有了血色,苍白的面容如三年前她躺在他的怀中那般安详。
夕颜、紫琼铃兰,曼陀罗都找到了,唯独差一样天山雪莲。李信的叛变在他的意料中,太医说,初晴承不到一年,他不能在一年内踏平北疆,不如将这个机会给容珏。
不是没想将真相告诉容珏,容珏一定会将天山雪莲给他。而以后,他还是要踏平北疆,大周只能有一个皇帝,他和容珏,只能有一个人活下来。称王白裤,失败者只有一个结局,就是死。
他不知道到时候该如何面对她,她是那么决绝地要离开他,如果她知道了真相,会不会以更惨烈的方式,彻底的离他而去?
她不知道,他的心中从来就装不下天下,装不下是非,能装下的只有爱与恨。当报完母仇,他的不择手段就只是为了她。他不计牺牲地要坐稳这个皇位,只因为如果没有皇位,他还能那什么爱她?
他在她身边躺下,将她揽入怀中,几乎是疯狂般吻着她的眉眼她的脸她的唇,一滴滴水珠无声地落在她苍白的脸上。
他曾对他说,如果有来生,她不想在见到他。他也曾对她说,能将他们分开的,只有生与死。
皇权对于他,只是复仇和保护她的工具。而现在,他要背负起属于一个皇帝应该背负的责任。
初晴,你还要睡多久?能不能睁开眼睛,看看我,再看我最后一眼……
后来,史书记载,晋王率二十万军地兵临城下,乾熙帝自焚于金銮殿,自焚前下令打开城门,让晋王入城。
晋王登基为帝,改国号为“靖元”,却依然保留了乾熙帝的帝号,并将其衣冠以皇帝之礼厚葬。
靖元帝励精图治,将大周推向繁荣盛世,不愧为一代明君。唯做过一件颇为荒唐的事,就是册立乾熙帝遗孀洛氏为后。皇后于靖元二年诞下一子,取名“昭”,又于靖元十年诞下公主。靖元帝不曾纳过一妃一嫔,与皇后膝下仅有一子一女。
六月的傍晚,天空飘着几片彤云,凉风徐徐,惬意如斯。御花园里,初晴抱着出世不久的小女儿,看着容昭和慕谨比剑。慕谨的双胞胎妹妹慕潇潇在初晴身边看着。
这对兄妹是慕辰风的侍女所出。十年前,大周江山易主,幕淮远被封为定国公,世代镇守凤鸣关。不过那时,因北疆已无战事,幕淮远在京城带了一阵。当时天下已定,他开始操心慕辰风的婚事,听说景德公薄桓之女薄雪到了待嫁之龄,尚未出阁,幕淮远便派人到景德公府为慕辰风说亲。当时景德公不在京城,薄夫人答应了这门亲事。可慕辰风听说后,竟亲自去景德公府提出退婚,说这只是他父亲的主张,他全不知情,亦不能履行婚约。薄夫人勃然大怒,远在白玉关的薄桓听说此事,亲自回到京城向慕淮远要说法。那时慕辰风为了躲避这桩婚事,已经离开了京城,慕淮远百口难辩,从此幕氏被京城的勋贵圈孤立。正人君子都鄙夷慕淮远言而无信,当然继续讨好慕淮远的达官显贵大有人在,而慕淮远又看不上这些趋炎附势的人。纵横沙场几十年的老将被自己亲生儿子气得病了一场,病好后灰头土脸地离开了京城。
慕淮远离开后,慕辰风回到了京城,这些年一直未取器,只和一个侍女生下一儿一女。幕淮远毕竟是当朝国舅,容珏对薄家一再安抚,初晴常召博夫人入宫闲聊。有了皇后的眷顾,薄雪的名誉并未因为退婚受到影响。已经寻得新的良缘,这些年过去,薄家对慕家的恨也慢慢淡了。
容昭渐渐不敌慕谨,有些踉跄地向后退了几步后摔倒在地,慕谨忙去扶他,容昭却一跃而起,手中的剑抵在慕谨的脖子上。
“哈哈,我赢了!”容昭洋洋得意地说。
慕谨有些无语的看着容昭,初晴眼中露出一丝失望,语气带着淡淡的责备;“昭儿,你的剑术比起上次没有丝毫长进,这些天是不是没好好练习?”
容昭跑到母后身边,振振有词道;“是慕叔叔说的啊,兵不厌诈,打仗除了用武力,还要用脑子。”他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初晴叹了口气,说;“昭儿,我和你父皇让你习武不是让你去和别人打架,而是要你在关键时刻有能力保护自己。”
容昭不好意思的眨眨眼睛,“母后,我知道了,以后会努力的。”
初晴点点头,目光又落回到怀中的女儿身上,眼中沉淀着满满的怜爱。容昭看着母后只顾着怀中的妹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自从妹妹出世后,父皇和母后就再没抱过自己……
这时慕潇潇说道;“哥哥的剑术虽好,却也远不及琰哥哥。”
容昭听了心里更是不高兴,一本正经地纠正道;“什么琰哥哥,是十一皇叔,你也要叫他叔叔。”
慕潇潇振振有词道;“可他只比我年长八岁啊。”
容昭不依不挠;“那你也不能叫他哥哥,我叫他皇叔,你也得叫他叔叔。”
慕潇潇摊摊手,“好吧,我比你大一岁,你也要叫我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