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里的他。
暗暗捺住满心的悸动,沈一白伸手轻轻推开门来。
一眼望去,原本红影摇曳的新房一下子黯淡了不少,这才发现铺满一床的大红喜被已经被换成了素净的纯色被单。
而蔓宁也已经换好了睡衣,正满脸慵懒地轻倚在床头闭眼假寐着。
原本蓬松的长发此时却湿答答地垂在胸前,丝质的黑色睡袍顺着玲珑曲线紧紧贴在如玉的肌肤上。
白皙的一张素颜已是洗尽铅华,还隐隐泛着被热气蒸腾过的一抹淡粉,看样子刚刚也沐浴梳洗过了。
一眼望去景致十分旖旎,沈一白赶紧垂下眼来愣怔在原地。
好不容易才平静了些许的心绪瞬时又翻腾起来,一张俊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又“噌噌”涨红成一片。
大约是听到了刚刚的开门声响,看似正在小憩的蔓宁却是很快就睁开了双眼。
美人一张素面双唇依旧红艳,周身瞬时就升腾起一股冷清疏离之感。稍稍坐直了身子,便懒洋洋地朝沈一白望了过去。
一个紧张一个冷漠,两人一站一坐、皆是一言不发,即刻便又彻底陷入僵持。
不过似有默契一般,一对新人都没有换上浴室里备好的红色睡衣。
此时的沈一白一身暗色绸衣,湿漉漉的黑发略有些凌乱,不复往日精心打理过的那般整齐服帖,倒像个男孩子般干净清隽,再无半点油滑世故之感。
摘下眼镜后,一张脸更显白皙秀气,氤氲着迷离湿气的褐色眼眸一片明晰透亮。
身边从来绯闻不断的沈大公子,此时却像个未经世事的青涩少年般紧张地抿起了双唇,规规矩矩地站在蔓宁床前,不敢再往前逾越一步。
望着沈一白这般气场全失,满脸尽是乖顺臣服,蔓宁却只是微挑起眼角轻嗤了一声。
冷冷审视了一番,便就其不耐烦地开口直接赶人:“你的东西我都收拾好放在旁边了。隔壁的客房都能住人,随便沈公子挑哪间都行。”
蔓宁说完,沈一白这才注意到床边的矮凳上面,已经整整齐齐叠放好了被子、枕头还有第二天要换置的衣物,明显就是一副要将他扫地出门的架势。
胸间瞬时袭来阵阵闷气,一张俊脸瞬时就垮了下来。
无比挫败的沈一白紧紧蹙起眉头,心里不禁又是一阵酸涩涌起,这是连床都不肯给他上了嘛?!
像只被嫌弃的大狗一般,手足无措的沈一白抬起一双湿漉漉的桃花眼,对蔓宁软着声可怜兮兮地哀求道:“蔓蔓,今天好歹也是我们俩的新婚之夜,要是我出了这房间再睡到别处,明天外头不知道就会传出什么难听的闲话来了。你就给我留点面子,别赶我出去了好不好?”
说话间沈一白紧紧抿起了双唇,满脸尽是说不出的委屈可怜。
蔓宁甚是玩味地抬眸凝视了一瞬,却还是毫不留情地又摇头拒绝道:“刚刚还生龙活虎、霸道硬气的很,怎么突然就转了性子跟我扮起了娇弱?沈公子还真是人前千面、这般的不定善变啊!”
说话间,蔓宁狭长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狡黠的报复神色,挑挑眼角又继续揶揄了起来。
“还有,沈公子你为什么要担心旁人传出什么闲言碎语来呢?是怕人家说我们夫妻不和,才刚新婚就分房而居?还是怕有人说你春宵一刻时却是力不从心?若是前者,我们这对假夫妻本就是各取所需、根本不用假作恩爱。若是后者的话,沈公子大可找到先前的女朋友们验明正身,好好宣扬一番你的厉害之处,自然便可以让谣言不攻自破。这么看来,别说是睡客房了,就是出了这栋房子睡在别的女人那里,我都觉得没什么好担心的。”
蔓宁这话极其直白讽刺,虽知她是因为刚刚被强行抱上楼的那番蛮横而故意置气,可沈一白闻言还是如遭雷劈一般,立马就恍然失神地愣愣僵在了原地。
干净温和的一张俊美面庞上此时已是苍白一片,本是春风含笑的桃花眼眸中,瞬时涌起一层无比哀怨的浓浓雾气。
满脸受伤的沈一白强忍住满心的痛楚,垂下头来对着蔓宁哑声回道:“蔓蔓,刚刚是我不对,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其实我从来都不在意别人说什么,我只是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让旁人有机会可以伤害到你。”
沈一白边说着,边就默默上前将一旁的被褥抱了起来,经过蔓宁身边时稍稍停下,满是自嘲地对她又道了一句。
“之前收拾新房时候就发现这卧室里头还有个阁楼,便顺手也让人给拾掇了下。本想着没事的时候,可以带你上来一起喝喝茶,赏赏景。现在看来,倒是立马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话音落下,便是一声幽幽叹息。蔓宁琥珀色的瞳孔瞬时就微缩了起来,立马就肃起了脸上颜色,欲言又止般微微张开了红唇。
可还没开口,身前那男人已经径直迈开长腿,头也不回的就朝着屋子里厢藏在暗处的扶梯那边走了过去。
隐在暗色衣裳下的削瘦背影明明挺的笔直,却莫名就透出一股落寞之感。只一眨眼,沈一白就已经顺梯而上,彻底不见了身影。
此时蔓宁已经赤着脚追了过来,却在扶梯边上稍稍顿下了脚步。
看着幽幽通向阁楼的深色木梯,蔓宁眼中各番情绪翻涌不止。
微怔了一瞬,便缓缓转过身去踩着冰冷的地板原路返回,恍若无事般就直接关灯上床。
一个人静静躺在柔软的大床之上,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朝向窗外幽幽望了过去,偌大的床面上只她一人孤身只影。
同是如墨夜色中,一轮明月皎白如洗;同在一室一榻之上,却是为了另一个男人而轻吟颤栗到沉沦不已。一夜痴缠,呢喃动听的情话仍在耳畔轻叹。
女人如绸般的鸦色长发铺散开来,如回忆的触手般四处蔓延,轻嗅着记忆中残存的靡靡气息,却是遍寻不到一丝柔情温存。
眸中曾经闪烁不止的灿灿灼光,此时已被漆黑暗夜一点点吞噬殆尽,只剩下张空洞却绝美的面容,在惨白月色下徒然绽放。
而一楼之隔阁楼里厢的矮塌之上,对月而望的沈一白亦是满面的凄然萧索。
深叹一口气缓缓摊开手掌,掌心悄然出现了两枚银白戒指。
冷硬的金属质地在月色照耀下晕起一层淡淡泽光,在男人深邃眼眸中飞速映出一小团火光。却像流星划空般转瞬即逝,只剩下一脸的茫然无奈。
此时夜色刚好,阁楼里外的两人却皆是辗转无眠,便就凝望着同一轮明月思绪万千。
直到日夜更迭,冷清月光被灼热日辉轮替,暖暖日光倾刻间便洋洋洒洒地照满整个房间。
耀眼光线下,蔓宁被刺地缓缓睁开眼来,明晃晃的光影间只看得到男人模糊不清的修长轮廓。再回神望去,便是那沈一白迎着晨曦薄光款款而来。
高大英俊的男人眼下略有些乌青,略显苍白的脸上却依旧一片温润平和。
好似要完成什么重要的仪式一般,满脸郑重的沈一白缓缓走到床前,微屈下长腿半跪在蔓宁面前。
眸色透亮的桃花眼中尽是情丝缠绕般的缱眷温柔,却是拉起蔓宁微凉的指尖,满脸笑意地对她轻轻念了一句。
“早安,我的沈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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