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心再至。
沈一白不知之后自己是怎么回的阁楼,也不知自己为何没有激动兴奋到难以安眠。
几乎是阖上双眼的刹那之间,满心尽是尘埃落定一般的安心之感,整个人便就彻底踏实了下来。没多久呼吸气息渐渐平缓,竟是沈一白许久都没有过的酣然而眠。
闭上眼,满是光影斑斓的梦境当中只见无数蔓宁的身影不断纷繁闪现,多年前第一次见她时就怦然心乱的悸动之感,恍若还是昨日之事一般鲜活无比。
而碧波荡漾的塞纳河畔,白衣的少女怀抱一束同样雪白的怒放玫瑰。异国的蓝天白云之下,她满脸的明媚笑颜仿佛穹顶之上描绘的圣洁缪斯,让他一再纵容自己继续沉迷沦陷。
一步步如影随形般追随至此,对这女人近乎执迷不悟已成一心痴念,却抵不住她从来都不愿多看自己一眼,只肯将全部心身都托付给了别的男人。
婚礼之夜,亲眼看着她和苏言安交颈相拥时满心的撕裂心痛,两人之间的各般牵绊纠缠,早就是摊理不清也算不明的糊涂账,却在今夜接连入梦而来,也好一并做个最后的了断。
再多的浮光掠影全都化作虚幻,最终破雾而出的,是蔓宁噙着笑的安然容颜。只是一句“春暖之时”,所有的付出等待便都有了存在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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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怀着美梦安然睡至夜半,耳畔突然鸣起一声震耳欲聩的炸雷声响。被这巨响吵醒了的沈一白,猛一下就从榻上惊坐而起。
抬眼望向窗外,夜幕中阵阵雷鸣不绝于耳,外头不知何时已经下起了瓢泼般的倾盆大雨。
急风骤雨间,泠冽的冷风卷着无数雨珠猛一下就吹开了壁窗,狂啸中发出“呜呜”的呼吼响声,整个阁楼都似被这飓风撼得微微发颤了起来。
眼前的骇人情景似曾相识,沈一白瞬时就忆起了上个雷雨之夜蔓宁的反常之态。心口猛然一沉,立马暗暗叫了声“不好”,赶忙就从床上弹起身来,随手披上件衣服就直接冲了出去。
奔走间好似隐隐听见有女人带着哭腔的呜咽之声,胸前更是骤然一阵缩紧,不自禁就冲着卧房那头大声唤起了蔓宁的名字,生怕外头这可怖的刺耳雷声又把她给惊着了。
从阁楼一路横冲直撞狂奔了下来,沈一白心跳快若擂鼓一般。心思慌乱间,一个不留神就绊到了走廊上放着的花盆摆件。稍微踉跄了几步到底还是失去了平衡,整个人便狠狠扑到了面前硬实的木门上头。
此时的沈一白已是心急如焚根本就顾不到身上被撞到的地方。只稍稍稳了下身形,就赶忙伸出手来,猛地一把就大力推开了蔓宁的房门。
大门一开,昏暗灯光中沈一白一眼就寻到了蔓宁的身影。见她正侧过脸朝自己这头回望了过来,心里这才稍稍踏实了一些。
再朝周围匆匆扫视了一圈,竟发现她旁边还站着两个家里头的佣人,正一起合力架扶着个浑身颤抖的黝黑人影,先前听到的幽幽哭声便是这人发出的阵阵抽噎声响!
心中瞬时一阵大骇,沈一白立马就疾步上前挡在了蔓宁的前头。靠近之后再定睛细看了一眼,这才猛然辨出面前这人,竟是那已久未在人前露面的唐家大小姐――唐心!
眼前的情景实在太过匪夷所思,沈一白一时之间也是满头雾水。想不明白为什么这女人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蔓宁的房间。
但深知这唐心绝非善类,沈一白此时更是满心警惕,眼风疾疾扫过众人,立马就满脸愠怒地对着那两个佣人厉声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大半夜的你们怎么能随便让个陌生人进门!要是带进来个歹人伤到了太太,你们有几条命够赔的!”
那两人一听自家先生似是真动了肝火,赶紧满脸惶恐地对他连声解释道:“不是我们有心要放这唐小姐进来的!只是这大暴雨天的,她就一直站在外头不停地砸门大叫,说是有要紧事一定要见上太太一面。我们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才过来问了问太太的意思。也是太太同意了之后,我们才敢把她给带了过来。这不才刚刚进屋,先生您就过来了。”
满心不爽的沈一白还想再斥责上几句,一旁的蔓宁却在身后暗暗拉了拉他的衣袖,往前一步为那两人开口解起围来:“好了,剩下的让我和先生解释就行了。这里已经没什么事了,你们先出去吧!”
那两个佣人闻言如蒙大赦一般,立马齐齐放手松开了唐心,眨眼间就飞速退了出去。而那唐心猛一下失去了两侧支撑,一个人瞬时就软塌塌地瘫坐在了地上。
满脸不耐的沈一白蹙眉望去,这才发现这女人浑身上下被雨水淋得透湿,巴掌大的小脸也是冻得惨白发青,完全没有一点血色。
湿漉漉的衣裳上沾满了泥水污迹,一头长发也缠成了乱麻一般。这样子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哪里还有平日里那副趾高气昂的嚣张模样。
此时蔓宁已经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唐心面前,微微低下身子朝她凝视了一瞬,半晌后才满脸冷漠地开口问道:“我和唐小姐你好像并没有什么好谈的,也不知此番深夜造访到底有何要事?”
颤颤发抖的唐心猛一听到蔓宁的声音,立马就顿住了身子恍若石化了一般。好一瞬后,才僵着脖子一点点扬起头来。
待到和蔓宁四目相对之时,原本呆板无神的一双圆眼当中瞬时就燃满了腾腾怒火,冷不丁就突然张开双臂朝蔓宁身上猛扑了过来。
“你这个贱.人还有脸站在这里说风凉话!你要把所有人都害死才满意是不是!”
此时的唐心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发了疯似的尖声嘶吼叫骂个不停。一只手死死拉住蔓宁胸前的衣襟,另一只手高高扬了起来,浑身萦满了怨念之气,顺势就朝着蔓宁脸上猛力扇了过去。
沈一白被这唐心突然发作的疯癫之态给吓了一跳。赶紧大步冲上前去,一把就将这女人扬在半空中的干瘦手臂狠狠打落了下来。
一双桃花眸里已被滔滔怒意染成了一片赤红,原本温驯谦和的沈公子此时已经变得有些面目狰狞了起来。
满身阴戾的高大男人直接就将唐心猛推到墙上,又伸手死死掐住了她细弱的脖颈。唇边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一字一顿地对她冷冷威胁道:“不要以为你是个女人我就不好意思对你动手,你要是再敢动蔓蔓一下,唐小姐这么漂亮的一根脖子,恐怕就会被我“一不小心”给折成两段了。”
满脸狠厉的沈一白虚起眼眸手中渐渐加力,本就已经体力不支的唐心根本无力挣扎反抗。
满眼惊恐间面上被憋成了一片暗红却依旧不依不饶,咬紧了牙关继续骂骂咧咧个不停:“沈一白你个王八蛋,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啊!言安他都要被这个贱.人害死了,早晚你也会死在她的手上!”
原本在旁冷眼而观的蔓宁闻言面色猛然一暗,赶紧上前将沈一白一把拉了开来。等他松开手后,这才对着唐心满脸愠怒地大声诘问了起来:“你刚刚说什么了,你给我说清楚点!”
好不容易才喘上了口气的唐心顺着墙壁慢慢瘫软了下去,却是对着蔓宁满脸嘲讽地边咳边笑道“我刚说的是,言安他快要被你害死了,这下终于开心满意了吧,可以毫无负担地和你这个新姘头继续风流快活了!白蔓宁,你根本就是个人尽可夫的臭婊.子!要是言安出了什么事,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唐心刚刚放完狠话,眼角边跟着就涌出了一行清泪。再下一瞬却是彻底奔溃了一般,便是不管不顾地爬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满脸涕泪肆意横流,原本强硬无比的唐心好似突然就精神分裂了般,猛地就牢牢抱住蔓宁的小腿怆然泣道:“白蔓宁,我求求你快去救救言安吧!现在我已经彻底走投无路了,要是你再不肯救他,他真的就要被我爹给弄死了!”
一听到唐心提到苏言安的名字,蔓宁的脸色就有些异样。此时再听说苏言安已是性命堪忧,一张脸瞬时就变成刷白一片。
被蔓宁一把拉开的沈一白自然全都看在眼里,心口瞬时袭来一阵钝痛,胸中更是狂躁憋闷不已,满眼尽是暗潮汹涌的悲愤情绪。
只见眼前那女人明明都已经浑身微微发颤,却仍强作镇定般紧紧绷住情绪,一把提起了正爬在地上痛哭不止的唐心就厉声逼问了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唐立强要取苏言安的性命!”
被蔓宁强行提起脑袋和她目光对视,那唐心这才抽噎着将事情的始末大致讲述了一遍。
原来上次唐心匿名举报蔓宁又扯出了苏言安之后,唐立强就已经派人去打探过他的真实身份。
那次事件闹得满城风雨,差点把他唐大委员都给拉下了水,唐立强对苏言安本就已经十分的不满。
待到后来确定他是革命党之后,对自己身边的这颗定.时.炸.弹更是恨之入骨,只欲先除之而后快。
无奈在外人眼中,这苏言安早就已经和他们唐家划上了等号。茂茂然出手只怕会惹人非议,反而会招来些是非。唐立强便想找个不着痕迹的法子,好让这混蛋小子彻底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先前苏言安被唐心囚禁在公寓中,这唐立强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未对其多加干涉。
刚开始这唐立强是确实不知内情,而在知道了苏言安的身份后还任由唐心随意“胡闹”,一来是因为那时候风头正盛,太多眼睛盯着唐立强不敢轻举妄动。
二来,就是打算之后等到个合适的机会,再把这家伙给干净利索地做掉。千万不能让旁人觉得和他唐立强有任何的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