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他的小星球
陈是话音落下,客厅里原本还算平静的氛围瞬时变得极为凝重。
陈景松怒气冲冲地说：“陈是,你以为你能有现在这么好的生活条件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没有我和你妈常年在外打拼，你能有这么好的学习条件吗？”
陈是没有接这句话,轻嗤一声，沉默地看着茶几上还冒着热气的杯子。
“Aaron，你从小到大都是懂事听话的,最近到底怎么回事？”苏岚揉了揉眉角，有几分心累地说道,“你愿意带着Harry往别人家里跑,我和你爸没有拦着你,不代表我们会放纵你无限制地去做任何事。我和你爸的公司最终都是要交给你和Harry的，你早点开始着手学习，就能早点进入集团……你要记住，你和别的孩子是不一样的。”
不知怎么的，陈是在这样的关头偏偏想起了季连霆眯眼朝自己露出小虎牙的可爱表情,他勾了勾唇,嘴角逸出一声嘲讽的轻呵：“是不一样,我的爸妈比他们的要不负责任的多。”
“别不知好歹！”陈景松握住手中的茶杯警告道,“这像是和父母说话的态度吗？”
陈是心平气和地直视父亲：“那么父亲，请问你知道我这一次期末理综考了几分吗？”
“这……”陈景松愤怒的眼神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慌乱，这让他不得不提高了音量来强调自己的家长身份，“反正是第一名，考几分有那么重要吗？”
陈是脸上的笑一闪而过：“事实上，我这次的理综考了第二名,第一名比我高了1分。”他指了指前几天Harry玩过之后随手扔在茶几中间的那张成绩单：“写着排名和分数的成绩单就在这里，你在沙发上坐了这么久都没有发现它。”
虽然儿子的语气平静不像是在控诉，但陈景松还是感觉气氛彻底凝滞住了。
“Aaron……”苏岚的语气明显软了下来，唤陈是的语气中带了不自觉的求和，“你爸只是太忙了，不是不关心你……”
话说到一半，陈是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忽然亮了起来，屏幕上跳出微信提示消息，一个叫Aaron’s的人发来一堆图片，下面还跟着一句“阿是，如果你和Harry也在就好了”。
苏岚坐得离手机近，自然是将手机上的消息尽收眼底，看到这个更像是备注名的Aaron’s，她原本软和下去的脸色一下子又变得难看起来：“这个人是谁？”
陈是伸手捞过手机随手塞进衣袋里：“与你无关。”
“怎么叫与我无关？！”苏岚拧眉看着叛逆的儿子，“Aaron’s……你的？特地改了个通讯录位置第一的备注，没想到我儿子还是个情种。”
陈是没有回答，但一只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放着手机的衣袋。
见儿子用沉默来反抗，苏岚的语气彻底冷了下来，她伸出右手，食指敲了敲茶几：“这个人是谁？你还带Harry去见过人家？”陈是仍是沉默不语。
苏岚被气得不轻，指着陈是的鼻梁，手不觉有些哆嗦：“好……好！翅膀硬了是吧？你不说也没关系，我给宋志明打电话，他居然敢瞒着我包庇你，我现在就开除他！”
“妈！”一听要开除宋叔，陈是立刻站起来，冷下脸看着母亲：“车上装了行车记录仪，宋叔怎么可能骗你？为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要开除宋叔，你让宋叔怎么想？”
苏岚回想了一下近半个月以来宋志明汇报的大小儿子的日程，小儿子还时常同大哥家的女儿在一起，大儿子几乎天天跟他那个姓季的男性同学在一起。
所以这个Aaron’s就是那个男同学？苏岚一想到这个可能，便无法冷静下来，她朝儿子伸出手，高声道：“把手机给我！”
“苏岚，你先消消气。”陈景松见妻子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不觉攒起眉头劝了两句。
“消消气？你说说看怎么消气？”苏岚目光凌厉地看向陈景松，不自觉拔高了音量，“你儿子不但在早恋，而且很有可能在和一个男同学谈恋爱！这让我怎么冷静得下来？”
苏岚的声音回荡在客厅里，撞击着每一个人的耳膜。
陈景松瞳孔一缩，往前迈出一步，目光紧紧盯住站在原地不动的儿子：“陈是，你妈说的是真的？你真的在和一个男同学谈恋爱？”
陈是毫不畏惧地承下了父亲的眼神，眼神中没有一丝波澜。他开口道：“是。”
“啪！”不等陈景松动手，离陈是近一些的苏岚便伸手狠狠给了儿子一耳光。
右脸颊的疼痛感还未消失，左脸颊新添的疼痛让陈是感觉两边的耳朵一起开始嗡鸣。他举起左手，用手背蹭了蹭脸颊，感觉好似有一把刀剐过脸部的肌肉。
挺好的，还对称了。陈是脑子里第一时间闪过的念头居然是这个。
苏岚指着陈是的手颤抖愈发厉害：“糊涂……糊涂啊！我说你怎么突然这么坚决地想留在国内……说！是不是为了这个男同学？”
陈是垂下眸避重就轻道：“Harry没有长大到能独立之前，我是不会去国外的。”
“还拿着你弟弟当挡箭牌？”苏岚抱臂来回踱两步，“不行，我要替你转学，你不能留在这个学风极差的学校了……才读了两年就变成了同性恋，再读下去就出事了！”
“妈，我喜欢男人和我在哪个学校没有关系，”陈是看着苏岚道，“从生物学上来说，这是由先天决定的，无法通过后天改变，更不是什么生理疾病。我只是恰好在这个学校遇上了我喜欢的人，而这个人碰巧是个男的。”
“不！这是病！”苏岚尖叫着驳斥道，“你让我怎么接受我养了十七年的儿子喜欢一个男人？这件事一旦传出去，整个陈家都会被当成是笑话的！”
“我凭自己的本事光明正大喜欢，要看别人的眼光做什么？”陈是哼笑道，“如果你担心的是亿达的未来，那大可放心，未来我会自己创业，我对你们那一摊子烂账根本没有兴趣。”
“我会强大到可以保护住他，不让他成为任何人眼中的笑话。”
苏岚和陈景松被少年的气场震慑到了，一时间客厅里又陷入了沉默。
――十七岁的少年赤红着眼眶站在客厅里，身姿挺拔如松柏，千难万险也压不弯他的倔强。他有了自己想保护的小星球和小宇宙，尚稚嫩的面庞写满了无畏。
半晌，陈景松拿出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喂？宏光，我是老陈。除夕还来打扰你团聚真是不好意思……是这样，我想在你们公司雇几个保镖……档次？找最高级的那种，价格不是问题……不是出行，就这几天帮我看着点我儿子，看住他别让他出门去……嗯好，谢谢。”
挂断电话，陈景松冷冷地看向儿子：“这几天不许出门，我聘请了五个保镖二十四小时轮流盯你，你可以试试违抗我命令的后果。还没能强大到护住他，你就要承受做错事的代价！”
说完这一句，陈景松停顿几秒，语气稍稍和缓：“……我知道这……咳、喜欢男人在国外很常见，但发生在自己孩子身上，我和你妈总归是接受不了的。”语毕，他抓起茶几上的烟盒，给自己点燃了一支烟。
苏岚看着儿子仍是一副冷着脸无动于衷的模样，徐徐吐了口气：“这一次我就当你年纪小不懂事，只要你马上和那个男同学断了，我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年后我联系美国那边的语言学校，你下学期开始就不要去南怀了，直接去美国，六月份去考SAT或者回国参加高考――这个我允许你自己做选择，明白了吗？”
陈是手指动了动，缓缓转过头看向母亲：“这就是你所希望的我的生活？”
“有什么不好吗？”苏岚又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对陈是道，“考SAT，进入人人羡慕的常春藤高校，同学都是未来商界精英――或者去W大，跟着吴教授硕博连读，那是多少学金融的普通学生都梦寐以求的事情。”
“但是别人的羡慕，对我真的那么重要吗？”陈是静静地看着苏岚。
苏岚艰难地挤出一个“是”，在儿子灼热的目光注视下，感觉自己的那点小心思无所遁形。她低下头匆忙地说道：“我回房了，你自己再好好考虑一下吧。”
“总之，这个学，我是肯定会替你转的。”走之前，苏岚语气坚定地说道。
陈景松追着妻子也走上楼去，临走前递给儿子深深一瞥，不发一言。
终于客厅里只剩下陈是一个人了，他坐回到沙发上，取出了从刚才起就一直震个不停的手机。
季连霆发来的一串消息刷了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