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谢殷悄咪咪撩起窗户挂帘一条缝,往外看去。
马车趁夜驶出了葛州,此时夜色渐深,外面黑漆漆一片,树影幢幢如同摇曳的鬼影。耳边只有马蹄与车轮行驶的声响。葛州倒是没雪,只是空气又干又冷,寒风吹得人脸生疼。
谢殷放下帘子,转过身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顾凛出去以后空气中隐隐透着一种尴尬。
他转着眼珠子,看天看地看灯就是不看褚衍,在沉默中焦躁不安,“……”
褚衍看着谢殷转过脸来,一双猫儿眼映着平海灯昏黄的光,没了他所熟悉的那个“谢殷”那种阴沉狠戾的神情,清澈中透着几分心虚气短和几乎很难察觉的畏惧。他微微皱了皱眉,打破寂静,“你那个小厮手艺不错。”
谢殷梗了一下,忍不住手贱又摸了摸脸,露出一个笑,“嗯,可惜隔两天要重新弄。”
褚衍忽然凑得很近,呼出的气都打到了谢殷脸上,谢殷的身体瞬间僵硬,慌乱后退却被褚衍卡住了腰背。褚衍微微眯着眼盯着谢殷的脸,“让我看看有什么破绽。”
谢殷只好僵硬着脸任凭褚衍打量,眼睛却不知道往哪里放,只好直直瞪着。
对方的眼神比夜色更深邃,神情常常是冷冷的,以谢殷的段数很难看透他在想什么。
谢殷垂下眼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手抵在了褚衍的肩膀上,力气不大却也不小,阻止了他们之间的距离更进一步缩短。
褚衍伸手摩挲着谢殷的下巴,后者扭着头却始终无法逃脱掌控。男人的表情似笑非笑,“没想到谢大人这般姿色,可当得京城一美。”
谢殷一哽,“……”
而褚衍很快收敛了神色,眼神陡然冰冷,仿佛自语般喃喃,每个字却都扣入了谢殷心底。“可惜,谢大人杀人的手段,也是一绝。”
马车中原本还算温和的气氛瞬间冷凝下来。
谢殷一怔,逃避般垂下眼摩挲着水囊。如果不是时不时被人提起,他都快忘了昭王和自己之间横亘着的不只是党派,还有人命。而褚衍这几天对他的态度几乎让他产生了一种他们相处融洽的错觉。
霎那间,当初薄珏充满刻骨仇恨的眼神出现在脑海里,谢殷甚至不明白这次死而复生到底是上天给他的机会还是一场他无法解决的灾难。
也是此刻,他把逃离这个身份的想法迫不及待在脑子里掰开分析,越是往下走去,他越发现自己不可能像之前想好的那样徐徐图之,他或许都不能活到有机会辞官还乡的时候。
・
马车沿着官道夜行,顾统领的人解决了几个从京城带来的“尾巴”。周省生再怎么厉害也是个地头蛇,手伸不了这么长,但可以肯定的是朝中有和他系在一根绳上的人。
天色黎明时,四处的鸡鸣声穿彻薄雾,田野中有缭缭炊烟升起。谢殷靠着车壁的软垫昏昏欲睡,却又被空气中清新的草味和食物香味弄清醒了。
此处再往南去小半日,就是槐荫。槐荫是他们进入江南的最后一站,此处也未被冰雪所扰,民生安稳,街市竟也不逊于北方州城。
快及正午之时众人在槐荫城南一处干净便利的客栈住下。人和马都要修养。
黄昏时,谢殷从床上醒来,橙黄的落日隔着窗棂照在屋子里,十分瑰丽。谢殷一出门发现空空荡荡,小六子不在,褚衍和顾凛也不知道是在房间里还是出去了。
谢殷晃晃悠悠走到后院,也没喊小二打热水,就着井边刚汲上来的水擦了把脸,那叫一个透心凉,整个人都清醒了。对着井水照了照,脸还是正常的。
马厩那边突然传来马蹄响声,谢殷望去,喂马的伙计旁边那人好像是小六子,两人着凑着头给马塞干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