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十二章 云中君
谢必安自麋白鹿口中听得“云中君”这三个字,心里总不大安稳,只是除了妖族还有些老妖略微知道,上古神祗一来无卷宗存留,二来天庭地府仙神鬼族都在三千年前封神之战中将前尘往事洗了个干净,便是记事的也记不了六千年那么长远了。
谢必安知道,冷余刃的记忆自他从金鞘鞭里脱身后,必定开始苏醒,虽现下也不见得全然记起,不过有老树妖这活似一本长了嘴的仙神妖鬼百科史书,冷余刃该是什么都知道。思及此,谢必安微微皱了眉。又莫名其妙的想起了历景岸这二殿,和他那特有的看似胸中万壑的模样。以及酆都大帝也觉着他想知道的太多了,不合适。
谢必安心里颇有些不平衡,倒不是他对这前尘事执着,只觉得从头到尾,一样是唱戏,合着就他一个人没戏本儿?
谢必安觉得自冷余刃斩铜方后,便乱了方寸,此时脑子转过筋来,觉得这动不动就担忧东西着急南北的毛病着实不好。没遇上冷余刃之前,他何曾这样过?细想来,冷余刃一个妖王,自该有妖王的能耐,妖灵修炼用得着他一个地府排不上名号的鬼吏担忧?只怕说出去妖族都要笑死了。
谢必安骑麋白鹿回九冥镇的时候,老树妖看着牵鹿的冷余刃欲言又止,知道这根源都在谢必安这儿,走到麋白鹿身边,仰着脸望着谢必安赔笑脸:“七爷这回在轩辕坟还不到俩月,怎么走的这么急。”
谢必安摸了摸麋白鹿的犄角,不咸不淡道:“近来觉得脑子不大好使,管不了许多事,连你家妖王的事也顾不上,就想回九冥镇混日子。各人有各人的命,你们脑子一个比一个好使……有人当着睁眼瞎,却想让真瞎的人去水。”
树妖听得这些话,一阵哆嗦,又不敢乱接话,只道:“七爷,没有的事……”
谢必安笑道:“有没有你自个儿心里清楚。”
树妖望了望冷余刃,悄没声儿的退了回去,他也委屈,妖族上下都委屈,自家王上明令禁止所有知道上古事的老妖们跟七爷提起那些往事,他能怎么办。七爷六千年前再尊贵,对妖族再有恩荫,可他们是妖族,妖族还有王。再说,这事说到根上去,它现在应该算是家务事了吧。谁敢多嘴。
谢必安说让真瞎的人去水也真是冤枉了冷余刃,树妖再清楚不过,冷余刃哪里舍得他去水,就是这水涨起来湿了他的鞋,自家妖王都要心疼。不让他知道六千年前那些糟心事,就是怕他知道了自己去水。
“哎……”树妖看着两个人一只鹿的背影消失在轩辕坟外的山路上,心里五味杂陈。
如今九冥镇热闹的像个杂耍团,一个丁巳丫头,一只白貂,一只麋白鹿,麋白鹿本就胆小,又是初来九冥镇,就时常紧张,一紧张就记不得冷余刃的交待,就会叫错了谢必安,开口就是“云中君”。
谢必安问过他云中君的事,他只说不记得。谢必安也就罢了。谁知被丁巳丫头瞧见一次,丁巳眼珠子骨碌碌一转,这日趁着冷余刃和谢必安不在,拿一张缚妖网把正卧在蒲团上睡觉的麋白鹿捆了个结实,麋白鹿一惊之下,挣扎打滚。
丁巳叉着腰笑得前仰后合,麋白鹿缩在桌角哭道:“王上回来我告诉他你欺负我。”
丁巳噘嘴道:“我又没打你,你敢。”
麋白鹿哭道:“你快放了我。”
丁巳蹲下来,问道:“我听见你常叫七爷云中君,也瞧见七爷问你云中君的事,你又不告诉七爷,你跟我说说好不好。”
麋白鹿急道:“不行,王上说了,妖族谁也不能提,说了割舌头。”
丁巳一听更好奇了,可麋白鹿敬酒不吃,站起身四下一望,瞧见墙上挂着冷余刃的鞭子,拿在手里举到麋白鹿眼前笑道:“你不说我今天先打你三鞭。反正你们王上这鞭子打人伤筋动骨不留皮外伤。你告状他也不信。就算他知道我打你,可七爷疼我呀,我一哭七爷就心软。”
麋白鹿看着这张甜甜的小脸,听得这人畜无害的童音,却冷汗三层,哭地抽抽嗒嗒道:“我跟你说,你不准跟别人说,王上知道了,你也不准说是我说的。”
丁巳把头点的如捣蒜:“好好好,我发誓。”
丁巳收了缚妖网,麋白鹿趴在蒲团上哭丧着脸,跟丁巳讲起……
六千年前,轩辕黄帝伐九黎妖族,蚩尤将军力战轩辕,互有胜负,后来轩辕请女魃,蚩尤只得请神农炎帝,神农势衰,只求安逸不欲参战,蚩尤逐一登门请炎帝麾下诸神,大多闭门不见,蚩尤在东海之外找到云中君屏翳时,云中君正与女娲下棋,女娲本也欲推辞,云中君却应了。
云中君也并非是炎帝阵营,自伏羲大帝、盘古大帝之后,人族生于天地间,女娲便长居东海之外,妖族也逐渐分出一支,随她住在东海之外。仙神人间都知道,只有云中君与女娲交情颇深,炎帝和黄帝也得尊称他一声云中君。
直到九黎妖族出蚩尤,人族出黄帝。这千万年的寂静,终于要变了天地。
蚩尤去后,女娲忧虑道:“自有人的时候起,你便该知道有这么一天,何苦掺和这些事。仙神存世万年,其坐骑蕴灵,始有妖族,妖族又过几千年,人生天地间……”
屏翳看着掌中白玉棋子,淡然道:“都知这一场战祸是迟早的事,也知道顺天应道合该仙神气数已尽……只是,妖族久经仙神滋养,来于天地山海间,自该回去,怎能随着仙神殒没。这一战,仙神本就是想让妖族打头阵,以为妖族就能挫轩辕,仙神就能再存世千万年,真是混账。”
说着望了望盘在棋盘上的冷余刃,女娲拎起冷余刃,摸了摸他蛇尾,笑说:“听见了么,屏翳可全是为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