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更无因
到底最后谁也没睡上床铺。
黎未在马上颠了一日,这会子精神反倒更精神了,因而入了房先掌灯,寻了笔墨在桌上作起诗赋来。
苏卷冰在旁觑了眼,并不太能理解这种风情,负手问她:“黎大人,不歇下吗?”
黎未口中答:“唔,苏大人累了就先歇下吧。”说得含糊,连片刻目光都不愿移开。
苏卷冰见她奋笔疾书,真把自己晾在一边了。只好摸摸鼻梁,道:“离天光也就几个时辰了,下官也了无睡意,就去院中练练手,若有什么事,大人来寻就是。”说着,往外走去,回身关门时又瞧了一眼黎未,然后下楼去院中。
.
夜浓如墨,天边月光微弱,照不到人间来。
苏卷冰走在廊下。寒风过廊,吹得檐下吊灯随风而晃,一时凌乱了地上光影。他停在一处阴影,从袖中取出一个玉雕的哨子,放在唇边轻轻吹响,似蝉鸣似莺呖,在这寂静的夜格外明显,却并不叫人心中生疑。
约半炷香时间,一个黑衣人悄然翻墙而入,快步走上回廊行至他身前,跪下候命道:“公子。”
苏卷冰的脸在阴影中露出来,无甚表情,他手中轻轻抚着玉哨,问:“林府怎样了?”
黑衣人恭谨回道:“小人已照公子吩咐,将他们引到别处去了。”说着,略抬了头,觑他脸色,小心开口道:“老爷问,公子何时去办那件事?”
苏卷冰负手转身去望天边月,月钩初上,本该清辉四照,却因有墨云浓雾环绕,渐渐失了颜色。他久久望月而立,直至那月被蔽了去,才淡淡开口道:“我自有打算。”
黑衣人早已吓得冷汗潸潸,此时听他开口,恰巧又是一阵寒风过廊,吹入贴汗的衣角,冷得他直起战栗。他俯首,再不敢半句多言,只应道:“是。”
苏卷冰沉默片刻,突然问他:“此地近几日可有什么盛事?”
黑衣人道:“后日中元,有盂兰盆会。”
.
这一边,黎未搁下笔,捧墨纸上榻盘膝坐下。她推窗外望,一悬孤月已被掩得只剩余晖,天如墨泼洒,黑得无边无际,不知下笔之人是想画出怎样的意境。
夜间冷风急急入窗,镇纸下诗赋很快墨干,黎未紧了紧对襟,又将纸叠折收好放进香囊之中,推门出去寻苏卷冰了。
苏卷冰仍站于廊下,黎未走近,与他一同看向天边。
还是苏卷冰先开口问她:“黎大人做完诗赋了?”
黎未嗯了一声,问他:“苏大人不是说要练练身手吗?怎么在这里望月?”说是望月也不对,此时那钩月早已不见。
苏卷冰笑:“下官有些许感慨罢了。”
大概他们二人都已心知肚明,这一路的相伴快到尽头了。
黎未抿唇笑道:“望月寄托,不像苏大人为人。”
“当无法尽人事时,总是需要找些寄托。下官只是一介凡人,也有欢喜也有无措。”苏卷冰轻叹一声,那一声落在黎未心上,也莫名惆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