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六章
都说一场春雨一场暖,那天雨过之后,气温窜得很快,穿着毛衣在阳光下走,能走出一身的薄汗。
海棠也开了,花应该是好看的,但我好像看不出颜色。
傅懿行的车钥匙还在我这里,我把他的车锁在了他那幢搂的地下室,却不知道该怎么把车钥匙还给他。
那日的分别是再正常不过的分别,只是他说了再见,而不是明天见。
我不知道我和他是不是在进行一场冷战,我想傅懿行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但他确实也没有找过我,我就不知道该如何敲开他家的家门。
以前他也和我生气过,但他不会这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常常在聊天框里输“傅傅,我把钥匙给你送去?”,想了想还是删了。
他应该是在家里刷题的吧,没有要用到自行车的地方,所以也不来问我。
解老板在班上说,希望大家不要在背后议论一些莫须有的事情。
他这样说其实也没有多少意义,因为班里根本没有恶意的议论。
一开始时就是这样,傅总是高二九班的傅总,无论他喜欢男生还是女生,他都是最帅的男神,最好的体委,最厉害的学霸。
解老板和傅懿行妈妈说,其他班主任也会帮助控制舆论,可是其他人如果已经觉得傅懿行不好,舆论哪怕控制住了,他们也依然会在心里觉得他不好。
虽然傅懿行让我不要把时间浪费在陈凯身上,可我总是忍不住,路过陈凯他们班时,我会无意识地往里面看一眼,看看那个坏人过得怎么样。
事到如今,我没法心怀善意,陈凯是一个非常恶毒的人,就像谷阳说的,他不值得任何形式的同情。
傅懿行没来学校的第五天,迢迢趴在桌上,拿下巴一下一下地磕着桌面,“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特别想念傅总。”
谷阳转过头去,说:“我也希望他赶紧回来。”
我把草稿纸上的作文往作业本上誊,没做声。
想念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呢?
在食堂看到剁椒鱼头,迢迢吃了上一次的苦,没再点这道菜,我记得它是辣的,是那种让我下不了口的辣,但我还是点了,吃着鱼的时候我浑身都在冒汗,嘴巴也肿了一圈,抬起头,对面坐的不是傅懿行,这时候我真想问问傅懿行,“你怎么这么厉害”。
可是他不在我对面。
学校里又安排了小熊伴嫁,没有任何征兆。我们不知道它又来了,走进食堂看到屏幕上的菜单,迢迢几乎是尖叫了起来,我们三个人排了三条队,顺顺利利地排到了,我把那鸡胸肉放在嘴里咀嚼,嚼了半天就是咽不下去。
我还是觉不出它的滋味,甚至以为工艺比上次还逊色一点。
迢迢夸张地吃着,边吃边赞叹,我想一定是因为我盘里这块不是傅懿行给我的,所以才那么难吃。
操场上的银杏长了一树的新叶,它不秃了,迸发着整树的生命力,绿得灼眼,它还是那么高。我真想要一片绿色的书签,要傅懿行亲手写亲手做的,我再也不嫌他字丑了,他要是不愿意我就拿刀架着他的脖子,恶狠狠地说:“给我写!”他敢不写吗?
我很想他,可我不敢说。
这么些天过去了,他一句话都没有同我说过。
有首歌里唱,有些人走着走着就散了。
我害怕我与傅懿行也走着走着就散了。
“那个傅懿行好像真的是GAY,那天被举报之后,他就没来上课,他是不是被学校停课查看了?”
我因为出板报忙到很晚,在厕所里洗手时就听到有人这样问。
我觉得这话问得很搞笑,转念一想,学校的处理方法的确容易给不知情的人留下这样的印象。
反正等着傅傅拿着奖牌回来时,谣言就不攻自破了。
我甩了甩手正要离开,就听见一句,我记了许久的声音,“他就是该死的同性恋。”
陈凯的声音辨识度不高,却让我印象深刻。
我听过他在许多种状态下的声音,尤其记得他咒骂傅懿行时那个尖刻的语调。
他说得咬牙切齿。
他的同伴说:“你别这样,他又没来招惹你。”
陈凯冷哼了一声。
我站在原地,等他们出来。
听到陈凯说“他就是该死的同性恋”时,我还没有多少感觉,可能是这句话的杀伤力不如他当时的诅咒,但是他这一声不屑一顾的的嘲讽,就在一瞬间,点燃了我骨子里的暴虐。
等我反应过来时,我的手已经攥成了拳头,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右臂,它一直在发抖。
生气。
真的很生气。
又心疼又生气。
那感觉就像一个婴儿,长着白嫩柔软的皮肤,却被人按在水泥地上摩擦。皮肤被蹭的血肉模糊,小孩在哭,然后那痛感一点一点地传递到了我的身上。
我右手颤抖着,整个右胳膊又疼又烫。
沸腾的血液被心脏推了出去,流过全身上下的血管,燎了一路的灼痕,最终烧进了大脑,把理智化为灰烬。
我妈,教我要善良,交警叔叔,也一直让我做善良的人。
为了不让他们失望,我一直将嗜血的,暴力又凶残的一面掩饰得很好。
我几乎以为我就是一个善良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