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试戏折腾了很长时间，好不容易导演满意了，中途又突然冒出个投资人要重新看一遍，林楚臣特别想说你们看视频呗，刚刚不都录了么，但怎奈小透明没有话语权，谁想看他们都得重新演一遍。
等到全部结束，已经十一点半了。
林楚臣筋疲力尽，感觉比被僵尸追着跑了半个城还累，他靠在走廊墙壁上，微信向杨修远说了一下情况，发完转头进了卫生间。他早就想来了，那个破烂戏，实在是催人尿下，也不知道看中他的投资人是怎么想的。
他一边洗手一边瞎琢磨，感觉今天可能是白来了，什么也没看出来。不过如果真的没有阴谋，那投资人的眼光他也算看出来了，能挑中他，自然选择投资的戏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正全神贯注地腹诽投资人，身后就有人进来，进来后还反锁了门，林楚臣疑惑地转身，一个球就撞到他怀里。他下意识去推，然而对方吨位太大，一下没推开，他反而被撞到了洗手台上。
林楚臣这才发现怀里是个人，这个人的高度和宽度都十分惊人，按理说这个体型，看起来应该是“壮”，但按照柔软的手感来说，林楚臣觉得说这人“壮”，“壮”这个字都不答应。
这个人用满身的肉把他挤在洗手台上，后面又冷又硬硌得慌，前面又热又软腻得人恶心，林楚臣一瞬间差点吐出来。
“宝贝儿，怎么样？你那么多金主，还是我最疼你吧？你看看其他人，都他妈在装孙子，根本不肯给你牵线拉资源。也就是我，你一出院就惦记着给你份大礼……”他贴近林楚臣的耳朵，“跟他们断了吧，只跟我一个人，我肯定会对你好的。”
林楚臣抓着洗手台的外沿的手青筋暴起，他深深觉得自己刚刚吐早了。
“夏总，你能不能先起来？”林楚臣压着火气，希望能和平解决这个问题。这就是后来进来非要重新看他演一遍僵尸的那个投资人，这人莫名其妙地让他试了好几段戏，当时他以为是因为换角色，所以对方需要好好考量，现在看来，考量确实是真的，不过方向有点偏。
“起来做什么？再压回去多麻烦？你可得体谅体谅胖人的身体……话说，你出个事故真是大变样啊，我都怀疑你是去韩国整容了，现在可比以前带劲儿多了……刚刚那几个动作，确实漂亮……”那人一边说，一边不老实地在他身上摸。
林楚臣身上没痒痒肉，从不怕人摸，但想摸他得符合他的条件，不多，就两个：脸好看，或者身手好看，符合一个就行。
脸这位怕是不合格了，那就试试身手吧。
“是您介绍我过来的？”林楚臣挑起一边嘴角，如果对方够了解他，就会知道这是他打人的前兆。
但是对方跟他不够熟，还以为他只是确认，于是特别显摆地点点头，一脸得意。
下一刻那张得意的脸上就结结实实地糊上了一个拳头。
夏总的体重实在太感人，这一拳的冲力只让他的头带着上身往后稍微仰了下，不过这一下就够了，林楚臣双手撑住洗手台，手臂和腰部用力，直接把自己的下半身从夏总身下拔了出来，而后借着向后的力道坐到了洗手台上，抬腿一脚蹬在夏总胸口。这一脚他用了十二分的力气，终于把人蹬了出去，夏总仰倒在地上，滑了半米才停下。
林楚臣喘着粗气跳下来，感觉自己的体力是真不行了，换了以前，他能一脚给人蹬墙上去。
他踢了胖子一脚：“夏总，脑子有病就去治，别没事在外面瞎晃荡。我睡过你就他妈得给你演戏是吗？你那破戏还是留着自己演吧！”他从怀里摸出钱夹，掏出两张百元钞票扔到地上，“现在结清了吗？行了不用找零了。”
他打开门器宇轩昂地走出去，其实在转过身时脸就皱成橘子皮了，手腕和脚踝生疼，就刚刚那么两下，还他妈扭到了。
他吸着气，每走一下都针扎一样疼，他真是要给自己这无比娇嫩的小身板跪了，就这个德行，回去还不够给僵尸塞牙缝的。
他残废一样拖着腿往前走，没走两步就撞到了个人，好消息是这人不胖，坏消息是，这位也是拦着他不让过去。
林楚臣盯着那张臭屁的脸，早上在保姆车上的火气和刚刚受过的气一起爆发，难听的话像炮弹一样脱口而出：“怎么着，成大影帝？您他妈也被我给睡了？”
他声音大话难听，成野一时没接住，只是一瞬间脸就涨得通红，急赤白脸地吼：“你胡说什么？”他吼还不敢大声，压低了声音，真是一点气势都没有。
“我不欠您嫖资的话就请您让开好吗？您喜欢这儿的气味我可不喜欢。”
成野长到这么大也没被这么赤果果的话怼过，一时气得脸红脖子粗，指着林楚臣“你……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
林楚臣一脸自暴自弃，用没伤着的手拽着成野甩到一边：“滚一边去。”
身后的成野还是不依不饶，却没有追上来，只是在原地挤出一句：“得罪了投资人你知道会出什么事吗？”
林楚臣脚步不停：“能出什么事？有本事他弄死我。”
林楚臣第一次产生了转行的想法，这个圈子混起来太他妈累了，他什么都做不好，什么都适应不了，到处都是恶心吧啦的人，他混不出头，自己没地位，也连累杨修远跟他到处受气。
想想杨修远要陪着笑脸跟夏总那样的人说话，他就膈应。
可是，他又能做什么呢？
无论是他自己还是原本的林楚臣，都没什么学历也没什么能力，林楚臣没有背景也没有人脉，有的只是一堆守着垃圾资源的金主，而他自己呢，除了打打杀杀什么都不会，现在被装在这个壳子里，连个死胖子都对付不了。
穿越过来做什么呢？还不如就死在那里算了，一了百了。
他花了十分钟整理好情绪，又检查了一下脚踝和手腕。手腕倒是问题不大，只是稍微有点疼，脚踝则直接就肿了，无法着地，应该是当时的姿势不太对，他又急于把人踢开的缘故。
他把领带解下来，简单地把脚踝缠好，才一瘸一拐地走出去。
保姆车就停在大门口，他揉揉脸，努力挤出一个微笑，而后朝车的方向走过去。
距离保姆车还有十米左右的时候，杨修远下来了，他朝林楚臣走过来，之后那保姆车就这么开走了。
“街角有个咖啡厅，去坐一会儿？”
杨修远没等他说话，径直往那咖啡馆走，他没问林楚臣脚怎么了，试戏结果如何，也没问他能不能自己走，他就像是早晨从家里出来那样，和林楚臣并排沉默着，边走边递给林楚臣一根烟。
林楚臣接过来叼在嘴里：“我记得你不抽烟吧？”
“那天看到你抽了。”杨修远打着打火机凑过来。
林楚臣看看他，熄灭了打火机揣到自己兜里：“我叼一会儿就好。”
那个咖啡厅装修得很有格调，桌子和桌子离得很远，每个桌子又都挡在隔间里，虽然不是全封闭的，但是也能勉强保证私人空间。店里还放着音乐，坐在隔间里，如果说话不是太大声其他桌根本听不清。
他们找了最里面的一间坐下，点了两杯黑咖啡，在等待咖啡的时间里，杨修远突然说：“想聊聊吗？”
林楚臣想说“没什么”，他想说“我自己能行”，想说“我经历过更残酷的，这点事算什么呢”，但他张了张嘴，总觉得那样的话说出来太勉强。
他有一肚子茫然不知所措，胀胀的，快把他整个人撑破了。
可是诉苦，他又不太会。
“那我先说吧。我收到《末日》的试戏邀请时，并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接这部片子。我们也没有特别熟，这种事我也不方便问，更不方便管，每个人都有自己认为的更好的路。”杨修远说的很委婉，但是意思都传达到了，与意思一起传达到的，还有满腔的歉意。
“我知道。”杨修远是那种会无微不至照顾你的人，却不是个强势地为艺人做所有决定的经纪人，在往腿上绑领带的时候他就想过了，杨修远恐怕也很纠结，所以他本来不想提，就让这事这么过去。毕竟不管怎么说，这是他“林楚臣”自己惹下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