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有什么茶（上）
你能有什么茶（上）
宇宙之浩瀚遥远，曾经只在掌间，即便能源掌控能力已失，后羿还是觉得晋朝的一切对他来说太过容易。
这就像一个沙盘游戏，兵营与战场，棋子纵横其中，摆放的位置，都像演练过无数遍。他的寿命那么长，有无数经验可以让他知道应该怎么处理晋朝的突发事件。
所以，当他穿过有些湿的山林与露草，带着匠人们坐在村委会的木屋子里喝着热茶与热酒，吃着热腾腾的食物垫肚子，驱走一些山间春天的寒气时，他看到了嫦娥。
她走过来的步子快速而带着一丝以前没有的沉稳，面色在看到他的一刻愣了一下，又粲然笑起来。
他的心突然就落定了。
这已经是四年之后的再见面了，离开安顺最后一次与她交谈已经过去了四年。她的外形从一个半大的黄毛丫头，变成了真正的少女。
没有那么好看，也没有那么难看，但的确是后羿喜欢的样子。后羿没有去想，究竟是因为喜欢嫦娥而喜欢现在的她以谢梨的样貌出现，还是因为其它。他只是坐在人群偏僻角落，拿起酒囊，敬了敬嫦娥身后的顾筠。
除了赶路与行军打仗需暖身时，他不太喝酒，酒醉误事。然而，今晚他觉得喝点比不喝好，只为心里高兴。
然后，他发现顾筠也醉了。
所以，他敬了敬他。
宋锦西是匿名而来，故而梨花村原本认识他的人也都只当不认识，现在的梨花村不比过去，集合起来都近五六百人了，称得上鱼龙混杂。现在内村虽然都是沈莹从安顺带出来一路逃荒知根知底的，但宋锦西那头，也难免不会混进一两个探子什么的。
因此梨花村现在按沈莹的意思，分为外村与内村，内村还是当初从安顺带出来的那批人，后面再进来的都住在外村。沈莹想过，内外名称不够用时，再细分，就得用上现代的组别。
几位村长们正与官员及匠人们寒暄，见沈莹进来，村长们连忙向诸位介绍说：“这是我们村掌事。”
掌事，相当于族长了。
来人均是做过功课的，知道来的便是传说中的谢梨，一时都忍不住多打量了两眼。
茶饭与住宿问题这些都不用沈莹张罗，自有负责的人去办。沈莹笑道：“我得赶快传个信给边防，他们来了才好洽谈。”
领头的官员却道：“已经去过公函，复信说这几日边防的人也自会寻上山来。我们是抄水路，借着春期船行得快了往日数里，倒提前到了。”
“那再好不过。”沈莹坐下来道。“此地虽处西南，春日夜里却冷，诸位一路跋涉，辛苦自不必说。今晚便先什么都不要说了，休息好，明天巳时我们再在此商议细节。”
众人自然听从她的安排，此时村委厨房的饭菜也已备好，村长们便将这些来客全请过去了用餐。村人里年轻、善谈的儿郞，也被叫去陪客。
“你还是不要再喝了。”经过顾郞中身边时，沈莹道。
“这酒今晚只怕不能不喝。”顾郞中笑说。
沈莹擡眸看他一眼，不说话径直走了。她也没有多看宋锦西两眼，就当他真是这些匠人中的一员一般，回她自己的家睡觉去了。
后来的事沈莹是听陈雁儿提起：“两个人喝了大半宿，待客嘛，喝成了拼酒。梨花，你说这顾郞中真是人不可貌相，看他文文弱弱的，脾气性子也极好，喝起酒来还真没哪个闺女受得了。”
沈莹一觉睡到大天亮，她不喝酒，但自酿的春酒，她还是喝了几小杯。借着酒意与宋锦西的到来，催化到她竟然安心下来，倒头就睡，什么也没想。谁知道这两位喝成了这样。难怪早上议事，只有他俩没来。
“你现在说话也是动不动就闺女啊。”沈莹调侃笑道。
陈雁儿去岁已经与原本高地村村正的二儿黄二郞订亲，婚期就在今年冬天。
此地山腹深处，冬天反而并不是太冷，当年准备的棉籽沈莹都没有下种。因为不需要穿棉衣。冬天矿物却因气候的转变变得难以开采，所以矿厂会停休两个月，以便让矿工们安排家里的事与过年的事。冬天农闲，将婚礼订在冬天也算一件省心的喜庆事。
陈雁儿的大圆脸原本逃荒路上瘦下去了不少，后来迁居于此，梨花村稳定下来后，她又圆了回来。这婚一订，又给她瘦了回去。
沈莹就看着她的脸儿圆了又瘦，瘦了又圆，难免就想到了橘橘。
没有橘橘的日子真是孤独不少。
“知道我娘在逼我干吗？绣花。”陈雁儿也不扭捏，笑道：“你说他家猎户出身，不喜欢像我这样的，倒喜欢起绣花的了？”
换别人大概要怀疑陈雁儿在腹讥顾瑾秀，然而陈雁儿家里多年来靠她与母亲撑着，当她儿郞用还不及。她这么大大咧咧说出来，就没有针对顾瑾秀的意思。沈莹了解她的脾性，笑道：“裁剪也是要学的，你不学，往后黄二郞的衣裳，你难道拿去让外人做？”
“也未尝不可啊。”陈雁儿道，“村里不是开了裁缝铺，我全拿去让人给他做又能怎么了？”
“不怎么。只是少不得要挨你奶奶叨唠，说你不会过日子。”
“我奶奶是不会算。我现在教学可以挣钱，我娘在村委管着菜园子可以领工钱，小石头在矿场与伐木厂都可以赚钱。你说，梨花，当初我们为啥不早一点逃呢？就李县那破地方，连口水都没有喝的，硬生生逼死多少人？”陈雁儿感慨道。
“听说李县稳住了。今春京里仍派云系旁支顾家过去，继承了云太守职位。水灾与瘟疫都已控制住，只是受灾不小，百废待兴。”
“真的？”到底是从小长大的地方，听到李县转危为安，陈雁儿不禁也露出喜色。
“当然是真的。我何曾说谎骗过你？”沈莹笑看着她，“咋了？你难道还想回李县去？”
“不不不。算了，算了！”陈雁儿挥挥手，“这一路上没死在半路上算捡回了一条命，山高路远的……”
“这样，等以后全国安定下来，梨花村也有人替代咱们的事儿了，咱们就回去李县再看看去？”沈莹拉住她笑说。
“不错不错，就这么办！”
“有些话因为是你，我却不能不说。”
“说啊，快说！”陈雁儿推了她一把，“咱们还有什么体己话是不能私下说的？”
“黄家人正直，我其它的倒不担心。只担心你跟黄三丫处不好，她生性倔狠，一根筋，能制服她的只有我哥。可我哥娶了我嫂子，你要嫁过去了，还是得早点给三丫相看人家才是。”
“说是嫁过去也就几步路远的事，他前年选屋就跟他父亲合计上了，特地选在我家旁边。你不要担心我，她黄三丫能射人，我难道就不能？我也不是好惹的。”
“我也就是说说。你嫁过去，她转了性说不定？”
“但愿。反正我是嫁人，不是去干架的。”
两人说说笑笑忙完学堂的事，便各自回家不提。
架桥在即，只等边防军过来。匠人们已在村长们的陪同下去实地丈量，独宋锦西落了单。沈莹知道他有话对自己说，她也一直等着他来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