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心软
未知的惩罚一直没落到实处，夏隽明白过来，戚江渚的那句话多半是说说而已，单纯是语言上的警告。与此同时，他也察觉到了戚燃最近的诡异举动，就比如现在。
第二节课，课间十分钟。数学老师叫他去办公室拿十一班的卷子，等他捧着卷子回来的时候，桌角就整整齐齐摆了一瓶矿泉水和一瓶橙汁。不用想也知道是戚燃的手笔。
不出所料，后桌的戚燃大大方方一抬下巴，说道：“等你半天了，请你喝。喜欢哪个就喝哪个。”
就连最近他们放学之后买冰棍，戚燃都要抢着付双份的五毛钱。起初夏隽还奇怪，想要刨根问底，奈何戚燃这次嘴严得很，问了只支支吾吾糊弄他，夏隽再问他就恼了，咧着嘴说夏隽不知好歹。后来夏隽明白过来，这多半是他在火锅店打工被戚江渚抓到引发的后果。
戚江渚多半和戚燃说了要戚燃照顾夏隽的话。
戚江渚做什么都不露声色，那双眼睛藏什么都藏得住，他不说话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就算他说了，只要他不想要你知道的也可以藏得滴水不漏。夏隽攥着矿泉水，后桌的戚燃坐得笔直，整个五官都在诠释着防备，仿佛夏隽只要一把东西搁在戚燃的桌子，把东西还回去，戚燃就要立即跳起来――
戚燃如果想要修炼成戚江渚那个样子，怕是还需要几万年。
见夏隽拧开矿泉水瓶盖喝了一口，戚燃紧张的肩膀才放松下来。这时一群男生挤着进了教室，他们刚打完篮球，为首的男生叫了一声戚燃然后径直走了过来。
卫杰是班上的体育委员，因为经常一起打篮球的关系，篮球比赛之后他和戚燃走得挺近的，平时下课勾肩搭背、称兄道弟。夏隽和戚燃关系好，他因为戚燃的缘故，自然而然也被拉进了小群体。虽然他在小群体里话少，是个没存在感的。
“诶，戚燃，你看到论坛上那个新帖子没？”
戚燃兴趣不大，说道：“没有。”
卫杰不甘心又扭头问夏隽。
学校的论坛其实挺无聊的，多半的帖子是交友的，交换qq号码和对暗号差不多，鬼画符一样，不禁让人怀疑他们全部的智力都用在这上面了，考试只能考零蛋。另一半是吐槽老师和教导主任的，教导主任以一人之力与全校各科老师平分秋色。
只不过前两周有个昏了头的傻子发帖子点名骂高二学年组的语文老师，还不要命地附上了照片。不知道怎么就捅到了语文老师本人那儿去了，给她气坏了。事情闹得很大，还抓不到是谁，最后也不知道是哪个老师根据照片的班级背景推测出了照片的拍摄地点是七班。
因为只有他们班在黑板上贴了朵小红花。
因为朵小红花，七班四十三人全被连坐了，闻者落泪。从那之后吐槽老师的帖子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对暗号交友的了。
夏隽实在没什么兴趣，对卫杰抱歉地摇了摇头。戚燃摆了摆手，说道：“论坛的帖子有什么好新鲜的？”
“一段刺激的秘辛。”
卫杰说着就要从兜里拿手机出来给夏隽和戚燃看帖子，“这次确实挺新鲜的，不仅新鲜还刺激，跟小说似的。”
即使卫杰这样说，夏隽还是兴致缺缺。就在这当口，班级后面的同学忽然骚动起来，卫杰敏锐地感觉到了异常，他抬头往后看了一眼。他们这群学生在学校里褪了一层又一层的皮，早就修炼出了火眼金睛，他接收到后排同学暗示的眼神，立刻藏起手机挪了挪身体，果然在后门玻璃看到了教导主任锃光瓦亮的秃头。
卫杰脚底抹油，说道：“回去给你们看！情况不妙我先溜了。”
“神神秘秘的，”戚燃看着卫杰跟猴子一样跳回了座位，扭头对夏隽说道，“我哥发短信过来，问我俩晚上想吃什么。”
周悬百忙之中抽空想请戚江渚吃个饭，商量大事，结果被拒绝了，理由是戚江渚要回家陪弟弟吃饭。戚江渚最近在家吃饭的次数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听完之后周悬不乐意，说道：“你这连对象都没有呢，就被孩子给绑住了。”
戚江渚打定了主意，任凭周悬怎么劝解也没有用，周悬只好退步，说道：“我去你家蹭饭总可以了吧？”
在饭店打包好了饭菜，周悬跟着戚江渚一块回去了。他们两个没有学生回来的早，到家的时候戚燃和夏隽在楼上写作业。
家里住了夏隽之后，戚燃感觉到痛苦和快乐是相辅相成的，痛苦是夏隽看着他写作业，快乐是夏隽可以陪他玩。因为写作业太痛苦，戚江渚这个哥哥带给他的也渐渐不一样起来。就比如，在戚江渚回来的时候，他可以立刻抛下笔和作业，夏隽绝对不会再逼着他写作业。
戚燃听到开门的动静，立刻在楼上喊了一声哥。
这绝对是盼望的声音。
戚江渚提着包装盒，走进厨房说道：“下来，洗手吃饭。”
不等他说完，周悬就听到噼里啪啦下楼的声音。周悬回头一看，戚燃风一样钻进了洗手间，八成没看见他这个大活人。他没想到的是，过了会儿他发现戚燃后面还跟着个小尾巴，那小孩见了他一愣，旋即对着他礼貌地喊了一声哥。
周悬也愣了，怎么冒出两个弟弟。他思路卡了一下想起来这小孩了，上次在戚江渚车上见过，就是不记得这小孩叫什么了。他认不出和夏隽换发型有些关系，上次见头发微微长了点，总低着头，说话声音也不大，看着有些阴郁，这会儿露出额头，看着年轻有朝气，眉眼也清俊，他问道：“剪头发了？我都认不出来了，好看。在学校有女朋友吗？”
夏隽放在身后的手攥了一下，他抬眼慢慢地往戚江渚那边看了一眼。见他拆着包装盒，放任他们两个交流，夏隽挪开眼老实说道：“没有。”
“没有女朋友，那有没有男……”
话说了一半被戚江渚打断了，他适时地阻止了周悬的口无遮拦，“你去拿碗筷。夏隽，去洗手。”
夏隽不习惯与人相处，尤其是不熟悉的人，别人问他话，他尽管只需要作答他也觉得不适应。他听到戚江渚的话，如蒙大赦应了一声立刻去洗手间找戚燃去了。
“你这儿成孩子窝了？”周悬撇撇嘴，说道，“怎么我还不能说一句了，随口问问而已。”
“夏隽在这里住两天，我找他来给戚燃做做榜样。”
周悬笑了一声，不信他的鬼话，但也不追究细节，絮絮地说道：“上次没看出来，这小孩模样好看。”
“你皮痒想坐牢了？”戚江渚警告道，“还有……你要是为了你那件所谓的大事来的，你就省省吧。”
周悬“啧”了一声，表示不赞同说道：“省什么省，好不容易把你骗过去了，他也觉得你挺好的。江州大学的老师，年纪轻轻博士毕业，还觉得你不错，你还端着啊？”
“你也知道是骗？”
那天约了戚江渚的是周悬，等戚江渚到了周悬给他发了条消息要他在相亲对象面前好好表现，他的那位相亲对象显然什么都知道。戚江渚也做不来转头就走这种事，只好和人一起吃了个饭，在桌上委婉地表达了一下他暂时没有想法的意思，希望对方能接收到他这个信号。
但周悬的到来显然说明了他的信号没发出去，不过他也可以明白。在那位相亲对象的角度来看，戚江渚是主动要找男朋友的，有这一点做前提那些委婉的表达都被解读成了别的意思。
“不骗你骗谁。把你对待小孩子的那些心软挪出来一半，好好找个男朋友，省得我担心你孤独终老。”
正说着，小孩们已经洗完手回来了。
戚燃和夏隽坐一排，两个大人坐在他们的对面。戚燃吃饭的时候张牙舞爪，筷子就差伸到对面戚江渚的碗里了。戚江渚说了他两次，他还是犯，倒也不是不听话，就是习惯了一时难改。
夏隽只吃眼前的两道菜，都是凉菜，吃腻了也不会去夹别的盘子里的。戚江渚很早就注意到他这一点，他没说话，起身拿了个空盘子把他眼前的几道菜都夹出来一部分，放在了夏隽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