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宫芽,听爸爸的话。”
“一点儿也不疼,只要睡一觉,一切都结束了。”
这是宫芽小时候,最常听到的一句话。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要保护好自己,不能磕着碰着,不能吃太过油腻的食物,不能不遵医嘱,服用其它的药物。
他们把他捧在手掌心的原因,她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目的,仅仅只是为了宁常乐,那个患有造血障碍,却拥有罕见P血型的姑娘。
第一次知道宁常乐这个人的存在,是很小的时候,父亲带着她前去宁叔叔家里拜访,作为在商业上强强联手的两个大企业,宁常乐作为宁家唯一的女儿,很是受宠,那时候她还很健康,调皮又活泼,小小年纪便能说不少国家的语言。宫芽早期对她的印象,总是充满了崇拜和向往,天性笨拙愚钝的宫芽,总是希望自己能成为让父亲骄傲的女儿。
像是宁常乐那样,在宁家有着很强烈的存在感,能够让宁叔叔说起来也眉开眼笑,很是骄傲的存在。
她和宁常乐不一样,她不知道是父亲和哪个女人的私生女,到现在连自己亲妈是谁也成了谜,哥哥宫岩比她年长很多,又是个十分优秀的天才,从小万众瞩目的那个人,从来不是宫家的小女儿,是那个学习优异,能在公司有所作为的长子宫岩。
她在小小的商业帝国中毫无存在感,永远只能躲在哥哥宫岩的影子之下,十岁之前的记忆,除了个性调皮的闺蜜司O,便是总是会在爸爸公司里见到的宁常乐。
直到有一天,那个有些傲慢的小姑娘再也没来过公司,听说是进了医院,此后她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而对于父亲宫俊彦的温柔形象,记忆里最深刻的记忆,是那年冬天,他蹲在地上和她平视,抬起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我们芽芽,一直都很听话。”
她知道不仅仅要听话,更要努力变得聪明,成为能让爸爸骄傲的人。
然而,宫俊彦鲜少给予她的温柔,不过是为了让她老实的被人抽血,然后拿去化验,结果出来的时候,他听到这样一句话:
“宫芽,你必须要帮助常乐姐姐。”
那时候的宫芽不知道,小小年纪的自己到底能帮到宁常乐什么,只是每一次从昏睡中醒来,总是能感觉到整只手臂都在发麻,像是已经不属于自己,她手腕上留着很深的针孔,长年累月下去,变成了一个小小的无法痊愈的疤。
从此以后,所有的正常生活都与她无关了。
她要保证自己的血液健康,以便随时帮助宁常乐。严苛的饮食要求,每半年一次的健康体检,以及频繁的往来于医院。
这并不是她的亲姐姐啊,为什么要去帮助她?
那时候关于要帮助她的所有原因,变成了可怜她,行善事。
直到渐渐长大,发觉到两个企业之间说不清楚的依附关系,爸爸对宁叔叔的千依百顺。
她是她的移动血库,是爸爸用来依附宁叔叔的筹码。
姓甚名谁,又有什么重要的呢,我活在这个世界上目的,只是为了宁常乐罢了。
――
市医院。
中午三点,从各地赶来的医生正在奋力抢救两个女孩的生命。
刚刚从外省赶回来的宫俊彦,没想到一落地就听到了女儿宫芽进了抢救室的消息。
宁常乐的身体排斥了其它患者的P型血,引起器官衰弱,到现在还在抢救室里做心肺复苏。宫芽作为替宁常乐献过血的人,是最把稳,最快捷的输血最佳人选。
然而宫芽长期缺血,体弱多病,早已不合适继续献血,刚刚倒在病床上就出现了心律不齐的情况,宁常乐的父亲宁安阳管不了那么多,命令医生抽了宫芽的血:
“我女儿要是死了,宫芽也活不了。”
宁安阳已经暴跳如雷,看着女儿躺在病床上的苍白模样,不管不顾一切后果。
这一场和死神抢命的生死较量,长达五个多小时。等到宫芽渐渐恢复些意识的时候,已经过了最危险的那个时段,她睁不开眼睛,只能听到耳边仪器滴答的声响,一下,两下,三下,仿佛自己沉睡在一个空荡荡的时空里,寒冷的风从耳边刮过,连身体也变得越来越冷,连想要睁开眼睛也变得极其困难,她的耳边隐约还能听到大人们说话的声音:
“我的常乐不能死,不能死。”
这是宁叔叔严厉又笃定的声音,他总是这样的,记忆里只有说起女儿宁常乐才会温柔一些。
真是难过,竟然没有听到父亲宫俊彦的声音,大概他从来不觉得她这个小女儿能有所作为,比起宁常乐,实在是相差甚远,根本不值得去提,毕竟连亲妈都不要的人,谁还会关心她?
“宫岩,你这条看门狗……你根本就不配当她的哥哥……她可是你的亲妹妹!”
司O带着哭腔的嗓音说的断断续续的,一字一句的敲在他的心尖上,她发起了小脾气,抬手垂了一下门,喊她:
“芽芽,你可不能就这么睡下去,你得坚强起来!”
何为坚强?这样行尸走肉的活着,不如一死了之。
她脑海里想起学校里的一切,皱起了眉头,也不知道学校里的艺术节表演到进行到了哪里,最好是能为班级争光,毕竟简关垣那个家伙,可是做了不少的好事。
说起来,也是在遇到这个人之后,才晓得真正的活着是个什么模样,不拘泥任何人的条条框框,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别皱眉,别退让,更别逆来顺受。
他是那样自由的一个人。
她很累,脑子里一刻也没停止过幻想学校里的一切,可惜这一次做了那么多的付出,最后却与之错过,仿佛又回到了最开始的那个原点。
――
“宫芽?喂,宫芽?”
宫芽猛地睁开眼睛,被窗外闯进来的阳光刺激到眼睛,抬起一只手捂住眼睛,从指缝里看到了那个人的影子。
课代表林芝马上跑去把窗帘拉上,抬手往脑袋上抹了抹,长吐出一口气:
“你总算醒了啊?”
宫芽此时已经从市医院转移到了半山边的疗养院,司O这丫头把她的情况说的严重了一些,导致班级里来了不少看她的同学,大家看到她醒来,均是长松一口气,围在她的床边嘘寒问暖。
宫芽只说自己严重贫血,其余的一笔带过,连从抢救室里出来的情况也一并略过。那么多的同学,他唯独看到简关垣一直站在最后一排,默默的观察着她手腕上那个不知已经戳过几次的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