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事
陆府,大书房。
阮清让站在几案前撩袖磨墨,目不斜视。唯是待陆崇谦的笔蘸来时,他停了墨锭,跟着他笔尖扫过一眼。
“还是张秋河道的案子。”
陆崇谦道了句,他没看清让,直到书完最后一笔才抬头,对他温慈一笑。
“这事办得不错,山东清吏司贪墨,碍着户部尚书谁也不敢动他。你这一上任便将证据收个齐全,他想推脱也推不了了。不枉我对你的提携,案子一过,待左佥都御史离职,这位子便顺理成章是你的,也不会有人道你靠的是我。”
说到这,陆崇谦朗声笑了。清让揖礼道:“哪里,都仰仗首辅指点。”
“也不是每个人我都会如此帮他的,你是匹千里马,我自然愿做这个伯乐。”
清让含笑点头。
陆崇谦又道:“听闻你父亲的敕书也下了?”
“是。”清让应声,“还要谢您相助。”
陆崇谦哼笑摇了摇头。“这还真谢不着我,不是我帮的他。”
清让微僵,突然意识到什么。却闻陆崇谦仰在圈椅上,摩挲着青玉笔山笑道:“听闻最近阮府提亲的人可是不少。成家立业,也该考虑了,你可有中意的?”
见他淡笑不语,似不知如何开口,陆崇谦又笑了。“看来你这是心中有人啊。好事,好事。不知是哪家姑娘,可定下来了?”
“还没。”清让淡应。
顾崇谦将刚书完的信笺折好,塞入信封交给清让,拍了拍的他的肩道:“若还未提亲,不嫌弃的话,我来给你做媒人如何?”
闻言,清让恭谨施礼道:“首辅大人抬举了,这般小事哪敢劳烦您。”
“客气了。”顾崇谦点头,“去吧,把这信给左都御史送去。”
出了陆府大门,清让看了眼手中未曾封口的信封,冷哼。
不封口不是因为信任,是试探吧。陆崇谦那么谨慎的人怎会把重要的信件交给自己,包括在陆府书房汇报张秋河道一案,无非都是考验,他是不信任。
不过不要紧,信不信任无所谓,只要能够借助他达到目的才是重要的。江岘可以靠着他走到今天,他也一样可以。
想到方才陆崇谦问及成亲一事,他便长舒了口气。他就是要让他知道,就算他不提做媒,待自己一切准备就绪,向清晓提亲时,清让也会去求他。到时候自己倒要看看,江岘是敢忤逆首辅坚持和自己争清晓,还是放弃……
阮清让方离开,陆汝宁匆匆而来,一迈进大书房的门便四下环望。除了几案前正书写的父亲,她谁都没看到。
“父亲,阮清让呢?”
陆崇谦皱眉,撩起眼皮瞥了她一眼,漠然道:“走了。”
“走了?怎这就走了,我还没见着呢……”
“胡闹!”陆崇谦呵了一声,“哪有个千金的样子。阮清让岂是你该叫的,是你该见的吗!”
“父亲!”陆汝宁嗔唤了一声,急的直想跺脚。转身要跑,陆崇谦不抬眼皮都知道女儿要做什么,于是慵然道:“走了半刻钟,追不上了。”
陆汝宁回首瞪着父亲,气鼓鼓地。他明明知道自己的心意,偏就不成全人。
陆崇谦无奈,长叹一声放下笔,起身走到女儿面前。他看着她,缓了语气道:“听父亲的,把心收收,他不合适。”
“为什么?您不是说他出类拔萃,是难得一见的英才吗?您还怕他日后没前程?怕您女儿跟了他会吃亏?”
陆崇谦眉心皱得更紧了。
真是不知道怎养出这么个女儿来,一点女儿家的矜持都没有。
他没了耐心,冷道:“天下英才尽是,我说他不行便是不行,你休要再想了。”
本以为这话说出来,女儿会闹。可她却出奇地平静,唯是抿着红唇,嘴角挑了挑,笑意极凉道:
“您说不行便不行。当初江景行您便是这样说的,如今到了阮清让还是这句话。天下俊杰之首,都掌控在您手里,可您却没一个信得过的,我真怀疑父亲您笼络他们的目的。”
对着女儿怨怒的目光,陆崇谦神色未变,沉默了须臾平静道:“你不必知道我的事,你只要知道我是你父亲,一切都是你好便是了。”
说罢,摆了摆手,示意她下去了。
……
言氏嘴上说做不了清让婚事的主,不可能一点都不关心。毕竟是他母亲,因为自己的误会还冷了他那么多年,多少有些愧疚。
然清让劝她宽心,自己当下还是应以仕途为重,不过若是哪日有了心思,自然还要求母亲给自己做主。
如是说,言氏便放心了。
她放心了,阮伯麟可是不安。只要清让一日未娶,清晓一日未嫁,那他这颗悬着的心就没办法落地。
每每看到清让,他还是能忆起当年表妹将孩子交给自己的那幕,他不能辜负她,不能让清让背上违背伦理的名声。
“他是阮家的孩子,只能是!”这是表妹咬着牙对他最后的嘱托。
既然他只能是阮清让,那他便永远都是清晓的兄长。
如果他不愿娶,那就嫁,把清晓嫁出去。阮伯麟再次想到了江岘,踟蹰不决……
“老爷,前院来客了。”小厮入门道。
阮伯麟看着他问:“谁?”
“说是靖安侯府的。”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