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得拾玉
“……”景吾他完戚世钦这句,微微一愣。许久,他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打出阴影,甚是好看,面颊泛着红,扭过头去:“随你。”
“那我就当你,是应了我。”戚世钦捉住景吾垂在额前的一绺长发,伸出手指,绕啊绕,在手指上绕了一圈又一圈,“从今往后,景吾你就是我的人了。”说罢,柔柔地微笑着,看着眼前之人绯红的脸。
景吾深深地低下头,将整个脸埋到戚世钦的胸口,闷闷的、轻轻的,却无比肯定的一声“嗯”。
戚世钦双手环住怀中之人,
景吾挣扎着从戚世钦怀中出来,脸上的绯红还没散去,装作若无其事地转身,像是欣赏下屋内的陈设。
书架上四书五经也有,兵书亦有,摆得整整齐齐。只是越是整齐,越是意味着常年不阅,早已积了灰。
摆件什么的,无非是些官家再常见不过的瓷瓶,或是文房四宝,桌上砚台未收,墨迹已干笔头也硬了。
景吾执起笔,笑问:“怎么回事?”
“想你想睡着了。”戚世钦说出口时,完全没有不好意思。
“……”
太厚脸皮了!太犯规了!难怪自己总是拿他没辙。景吾心道。
桌上放着的一个棋盘,吸引了景吾的注意――上面残局好生熟悉。
许久,景吾没头没脑地问一句:“你是白子,还是黑子?”
“黑子……啊,不,我这是自己和自己下。”戚世钦张嘴又改口。又如何能说,自己把白子当做景吾,这样就还如在黎山上一般了呢。戚世钦苦笑笑。
“是吗,那我为何觉得,这白子的路子,和我平时的习惯那么像呢?”景吾抬头,挑了挑眉毛。
“嗯……这个嘛……”戚世钦居然也有了不会耍嘴皮子的时候,尴尬地搔搔头,讪讪地望着景吾。
“你说过的,‘一个人下太无聊了’。怎么,我们堂堂戚公子竟无人陪伴下棋,需要臆想一个下法截然不同的伴来陪他?”景吾眉眼弯弯,心想这局我可是赢定了。
“自从和景吾下过棋局,无论是谁,都提不起兴致了啊。”戚世钦又扳回一盘。
“……”到底说不过他,不过,罢了,谁叫我,心悦他呢,
又是一阵安静,景吾终于开口:“你走后没几天,师妹上山找我,急匆匆地,让我快去长安一趟,去救师父。她一边说着话,一边眼泪就涌出来了。她说,她误杀了之前那位和师父吵架的酒楼的老板,师父要替她顶罪。”
“等等!”戚世钦忙忙打断,“你刚刚说,误杀?”
“师妹与师父在酒楼门口相遇。当时酒楼刚刚打烊灯还未全熄,她远远看见掌柜正在和我们师父打斗。师妹见师父渐渐处在下风,期间想出手相助,却误伤了那位掌柜。”景吾解释道。
“具体,是如何误伤的?”戚世钦有些担心。
景吾面露难色:“莺语出手太快,还未看得清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掌柜随即倒地不动,血流不止。当时莺语吓坏了,师父却镇定无比,和她说,什么都不要说,都是师父杀的。”
“黎秀夫人,和郑掌柜,会不会是仇人啊,或者换个说法,老板被杀了,黎秀甚至觉得高兴,死而无憾?毕竟,杀人是死罪。”戚世钦又开始猜测。他觉得最近接收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了,每天脑子都在飞速旋转。
“黎秀夫人?”景吾不解。
“哦,她是在我母亲去世后,新娶的夫人。”戚世钦解释。
“……”景吾狠狠地吞了一口口水,感觉实在有点难以消化,艰难地转移话题,“那个掌柜,有没有入殓了?”
“棺材都入土了,大概想从尸体上找到什么,应该是不可能了。”戚世钦有些无奈,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了一丝抱歉。
“戚世钦。”景吾突然轻声唤道。
“什么?”
“带我去一次酒楼吧。”景吾说的是绮罗轩。
“什么??”戚世钦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自从那次命案,绮罗轩已经安静到现在了。
景吾还是那般,斗笠白纱遮面,外人看不清容貌,甚至有些难以分辨性别。
目光所及之处,尽是苍凉。装饰依旧如当初富丽堂皇,但是少了人气,再富丽堂皇也只会给人以更加遥远的触觉。
门前一道抹不去的褐色痕迹,是血迹已经干了。
“这里是我曾经最常来的酒楼,我对这里再熟悉不过了。但是不管怎样,这里终究只是个普通的酒楼。”戚世钦抱着手臂,在景吾身后说道,“我昨天已经在这里搜寻过很久,也是在这里遇到了你师父。”
景吾沉默了,一声不吭地翻上屋顶,跃入内院。院内,在阳光的照射下,有一个乌黑发亮的东西,吸引了二人的视线。
那是一块墨玉佩。
景吾看到时,瞳孔微微一缩,下意识地用手揪了一下心口。
戚世钦步到他身后,看清时,心里也是一紧。
“我记得的,我家被灭门的时候,来的人,都有这个玉佩。印象太深刻了。”景吾的声音听不太出情绪,只是觉得有些喑哑。
戚世钦上前,伸手握住玉佩,静静的端详。这是一块墨玉,上雕玄鸟图腾,下坠靛蓝流苏,连接处,串了烧蓝珠,镶金,很是精致。
戚世钦开始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他抿了抿嘴唇,有些话想了想,终究还是咽了下去。挣扎半晌,他哑着嗓子说道:“你想去看看你师父吗?”
景吾回头,愣了一下:“她被关押着,能见吗?”
“有我在,自然是可以的。”勉强地微笑着,“你其实,有很多事情想问她吧?那个狱卒,是当初常常同我吃酒的小兄弟。”
景吾沉默了,许久,慢慢地点了点头。
戚世钦转过身:“趁着天色还早,我们快些去吧。”